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但在他求得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之前,徐翼宣必须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一度怀疑徐翼宣回国时搞出的这一出新闻就是为了逃开他。徐翼宣应该没有这种本事,可是本事都是突然长出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还有人教他的话,那本事更是成倍地长。问题就在那个人身上,他应该去解决那个人,就和之前一样。
唯一一件幸运的事是他想要的那个胎儿终于顺利地长在了女人的肚子里,她那具身体他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和与她上床相比,对这个孩子的降临表示惊讶和喜悦再简单不过了。她只在拘留所里待了两天,就获准回到家中养胎。家中的每一寸地方都被警察检查过,房间里一股冷冰冰的气味。她坐到床上哭,她知道自己完了,她的社会形象彻底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而且人们一旦更相信她的儿子,一定就会更恨她。凭什么,她是无辜的,她还没有回到二十岁,她还没有重新享受一次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比二十年前漂亮方便,凭什么她要比她儿子少享受。
她哭的时候董玮仁在旁边看着她,没有半点要来安慰的意思。她知道他肯亲自来接他她就已经要感激涕零,不能再对他要求更多。可是她都有他的小孩了,他能不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她更好一点?
董玮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但不想理会。这个女人的一切都写在脸上,徐翼宣要是能稍微遗传到她的一点蠢,他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本来还在想等到必须流掉这个孩子的时候,要用什么方法来哄骗她一下。现在他懒得想那么多了,这个女的比他想象中玩得还大,一个时刻都在警察的视线之下的人,最好离她越远越好。到时候给她一点酒,一点药,他假装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慌张的父亲跟着去医院,没了孩子之后她就滚回去坐牢吧,她的任务完成了。
董玮仁把徐翼宣从地板上抱回床上,问他眼睛还痛不痛,还有没有恶心想吐,要不要喝水吃东西。这个时候徐翼宣只能选择醒过来:“你不再碰就不痛。”
“你怪我碰你?”董玮仁笑着问他,“是你自己不乖。你想吃点什么?叫一碗粥给你好不好。”
“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一点。”
“我想先睡。”
“你已经睡一天了。”董玮仁贴近他,话直接吹进他耳朵里。“还是你白天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了?”
“是啊。你走之后我就跑去拉斯维加斯,刚刚才回来躺在这里。”
“是吗?真厉害,那你是坐什么去的?告诉我吧。”
“我坐你的——”一句脏话要说出口,董玮仁马上甩他一个耳光。“闭上你的嘴。”徐翼宣看到他的视线阴沉下来,也可能是他眼前的世界黑下来。
第60章 7
董玮仁在想一模一样,他宁可死过去也不松口的那样子一模一样。为什么,他一辈子没有爱过其他人,只爱那一个,可他兢兢业业地爱,那个人到最后还是不选他。当然了,当然了,爱不是兢兢业业就能得到的东西,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兢兢业业就能得手的东西,董玮仁的金表跑车都来自于各种各样的旁门左道,他现在快五十岁,突然想要回头讲虔诚。
还是那扇木门,他是诸多信徒中的一个,砸了上千万进去也不能见到神的真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对里面的声音深信不疑,神是不能为凡人所见的,谁见过上帝和信徒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他隔着门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已经依里面所说将骨灰喂给了恋人的容器,他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醒转,反正他觉得他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或者也不能说是想起来,是他记起了一些习惯,一些身体上的记忆。他不是个很会使用这些抽象的词汇的人,而且他又不可以把话说得太难听,导致说出来的内容支离破碎。
里面听懂了他说的,他不知道的是无论他说什么,里面都会用深沉的语调说了解。“那我应该怎么办?”他迂回地问,“……我觉得他记起了不该记起的部分。”
他没说的是,他想要的是一只纯白的雏鸟,不是回到当年让这件事重新来过。如果事情真变成了这样,那他除了再杀他一次之外怕是别无他法。现在杀了他,那之后要怎么办?再去找一个新的转世吗?等他长大后他就快七十岁了,到那时候他还能做什么。他可不是本多繁邦[1],一辈子目睹了三次转世还没发疯。就这一次,他眼睛牢牢盯着地面上的尘砾,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里面的声音问他:“那你想要他忘记前世吗?”
“不,我不是想让他忘记前世。”董玮仁困难地组织语言,他是想说他想要徐翼宣记起该记起的,忘记该忘记的。可是这个要求太过分,他怕会触怒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