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在沙发上,童圣延先陷下去,徐翼宣坐在他身上,不容他喘息片刻,便把新的一个吻叠上去。“……我看了你们的舞台剧。”他模糊不清地说。童圣延没有回应的余地,他只能想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多的话,有什么话为什么非要在接吻的时候说,为什么只能他一个人说,为什么他想回答的时候嘴唇就要被封住。
“如果你爱我的话,就在接下来的一百天,每天都来这里吧。”
他在读台词,他们剧中的台词,一百年前的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读什么台词。
“……在那期间,发现了那个错误。[1]人们复活过来的……是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早就忘了……”
“如果我谈到……谈到什么?并非因为我知道它是什么,而是因为我爱它,至于我爱它的理由,是因为在爱的时候你从不明白爱的事物。也不明白为什么爱,以及爱是什……[2]”
“别念了。”
“为什么?”
“你全背出来也没有奖能颁给你。”
“全背出来的话,我们就再做一次吧。”
“没人答应过……”
童圣延的话又被中途打断,他恍惚地感到他正将言语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字渡给他,流淌的成型的语言的形状,柔软的,扎人的,柔软的是一块绢布手帕,扎人的像棱角分明的钻石能把口腔划裂。在爱的时候你从不明白爱的事物,也不明白为什么爱。他记得。爱就是永恒的纯真,唯一的纯真是不思考。[3]
作者有话说:
[1]三岛由纪夫《卒塔婆小町》
[2][3]佩索阿《我的目光清澈》
# 一百夜
第98章 1
徐翼宣自己开车去剧场,半途Haruna打电话给他,让他不急着来,很快又改口说今天不来也没关系。他问怎么了,那边半晌后说主演撞了车,现在在医院。徐翼宣问那今天不是只是围读会,上一次我不在,不还是照样围读。Haruna再犹豫几秒,说是啊,没错,可是导演也一起进医院了。
“导演也一起……”徐翼宣听明白了,“那你生气什么?”
电话那头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被踹翻在地毯上。“因为是我把主演推荐给导演的!我——”她的话说一半收住,“……你在哪?”“我在去剧场的路上。”他说。
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童圣延比他更早离开酒店,童圣延起床的时候他便去拽他身上的浴衣,却被表演一出金蝉脱壳。浴衣本该是带着体温的才对,落到他身上却是冷的。他睁开眼睛,童圣延弯下腰亲他额头。多体贴,童圣延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对他有求必应,即使他已经不想再爱了也不忍心先说出口。他突然觉得好好笑,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他不会想到他们的位置现在倒置过来,他在当初那个时候——不对,哪怕他在他们分开的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过,他会真的离不开他。
这个念头让他握着方向盘笑出来,脚下不由自主将油门踩深。美国街道就是这一点最好,地广人稀,非常适合飙车。他车前面放着童圣延送他的迪士尼玩偶,被车窗里灌进来的风吹到车座位下。这东西应该在十年前就送的,现在已经迟了。他在应该爱的时候没有正确地去爱,在应该受伤的时候也没有完整地受伤,所以事情势必会如此。
他听见警笛声,美国警察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他超速,今天整个剧团的人都和车子过不去。他乖巧地下车出示驾照,好在现在血液里的酒精都代谢干净,只剩下脑子不太清醒,脑子不清醒是检测不出来的。“限速四十五英里,先生。”警察说。“我知道。”他回答。“你已经开到七十五英里了。”“对不起。”
他缴纳罚款后老实地放慢速度,将车开回到剧场。排练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自己坐着翻剧本,过半小时后Haruna来了,刚刚从医院里过来。她还没坐下便破口大骂病房里那一对狗男女,前一天晚上吸麻,早上睡都睡不醒就敢开车上路,没撞死要算他们命大。他的手顿一下,心想总不会那么巧吧,晚上隔壁那两个人是导演和主演?他面不改色,低头继续翻页。Haruna把包里的充电宝和笔记本电脑都拿出来,夸他这一次变乖了,知道主动过来参加围读。他说是啊,说不定是最后一部,之后不再演。“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Haruna问。“我以后万一签到好莱坞说不定——”“你想签到好莱坞?”“我开玩笑啦。”
他不算是在开玩笑,他手机里一排联络人的电话号码,来自美国各个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和星探。其中一个人留着络腮胡子,长得就像大多数人刻板印象中的奇幻电影导演,每隔一星期会固定发邮件问候他一次,问他是否有时间赴约。这一周没有时间,没关系,那下一周有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