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他睡不着,全身上下被海水拍得后知后觉地开始疼。代照辰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全是60s的语音,问他Haruna的剧团的这个和那个,全是专业问题,他一个都没记住。徐翼宣躺在他旁边,翻个身看他。他肯定也没睡,旁边一个人翻来覆去地折腾,想也不可能能睡。童圣延打开床头灯,凌晨两点。“对不起,我……”
“谁给你发消息?”徐翼宣问。手机漏音厉害,他听到了。
“老代,代大哥。”童圣延把手机递过去,“他问你们剧团的业务……要不你和他说?”
徐翼宣当真接过来,把几条语音听完,自然地对着手机发语音:好久不见我是徐翼宣,这部分我比较清楚就我来说了,我现在在的剧团主要是在——
童圣延坐在床上看他认真讲语音,像在听他开记者招待会,这场景真魔幻,他在心里想业务很熟练啊小伙子,衣服都不穿,光溜着上半身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谈什么剧团的合作方,还一个比一个大牌。徐翼宣说完后把手机还给他,他想代照辰之后肯定要抓着他问八卦,问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分了还是复合了。他不知道,他才是最想知道的那个人。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童圣延翻来覆去地掂着手机。
“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童圣延被噎住,嘴上不服:“你们剧团的业务我怎么能知道?”
“我知道你们的业务。”
徐翼宣这样说完,当真开始讲起他那半吊子的剧团,靠着他哥的名声和人脉铺路,其他人都以为他要曲线救国进电影圈,却没想到他是要做纯艺术。纯艺术要么被收编,要么国际化,目前看起来是第二条路更加稳妥,不过他们那个主演说不定更适合前者。这话和代照辰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适合国际化了。”
“我和他又不一样。”
“我们宣传之前还说他长得和你像。”
“是啊,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在酒店……”
童圣延抬眼,徐翼宣马上不再说下去。现在除了徐翼宣自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再提起董玮仁,任何人都觉得他是个被诱骗和强制的受害者,而且死人不说话,没人再能出来说他那段时间得到了多少名声和财富,他一开始要的就是这个。一朵被精心豢养的玫瑰,在最盛的时候被剪断花枝变成永生花,这说不定才是他真正该有的结局。就像童圣延本来应该顺顺当当一路混吃等死,最后进他哥的公司谋个闲职,把最前途无量的那片领域丢给他做,给他一个错觉让他也觉得自己前途无量一样。也许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他不该被童圣延给他的糖钓着走,反过来在童圣延的角度可能也是相同的。如果他一开始就不被扰乱,说不定要好过现在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觉得累了,他很难和童圣延正常地对话,勉强、不自然、粉饰和平,他们之间的交谈最后无可救药地都要变成这样,他们只有在身体关系上是契合的,但童圣延现在连这件事都不想再继续下去。还在爱和想要继续爱可能是两回事。
他披一件衣服去阳台抽烟,这一次童圣延没有制止他,跟上去找他要一支。这时代照辰也终于回消息,温文尔雅的代大哥难得字正腔圆地讲脏话:“卧槽,你们……”童圣延没理,把手机塞进口袋凑过去借火,他好烦,这一整天的每一件事都是割裂的,他小时候最不懂玩的就是拼图,二十年过去全无进步,何况这些碎片可能根本就不是来自于同一盒拼图。他想不如回国吧,反正和Haruna的业务谈到一半,等半个月后再飞回来一次,到时候可能要比现在清醒一些,有什么事不如等那个时候再说,现在很容易会搞得更砸。“我明天准备回国了。”他说。
徐翼宣不看他,很慢地问:“临时决定的?”
他硬着头皮说是,又说:“刚刚——”
徐翼宣打断他:“明天我也有排练。”
“之前你没说。”
“想早上再说的。”
“舞台剧?”
徐翼宣咬着余下的半支烟,反问他:“不然呢?”
“也是。”
“之后可能会去跳舞。”
“在哪里?”
“在哪里呢……”
徐翼宣低着头笑,熄了烟去吻他。很难继续爱和还在爱也是两回事。这一次换成他把童圣延压在露台的窗子上,他猜隔壁房间有人吸,空气里一股麻味。童圣延也闻到了,他骂一句傻逼,臭得要死吸你妈呢。他们贴得太近,徐翼宣感觉像把他的脏话吞进胃里。“不要讲脏话。”他说。童圣延咬他的舌尖,“那我怎么说,尊敬的住在隔壁的先生或者女士,吸麻有害健康,请不要吸麻……嗯?”“那接吻有害健康吗?”徐翼宣问。“只多不少。”童圣延答他。“去里面吧,”徐翼宣说,“越来越浓了那味道……又冷。”童圣延闭上眼睛,腹底被扭住那样疼——妈的他又说那两个字,他又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