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他正在改台本,反复把一句话写了删删了写,怎么都不满意,键盘都要被他砸漏。韦颂鑫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做编剧,自己赚那一百五十块,钱从左口袋到右口袋,而且你本来也会写。他瞪他一眼,谁要写那些骗傻子的鬼东西。韦颂鑫不服,说你凭什么说我的粉丝是傻子。童圣延用力敲回车键:我告诉你,追星的都是傻子。
韦颂鑫在巡演结束后回了一次家,带着各地的特产,八桥饼、鸡蛋卷和鱼尾狮摆件。他离开家的时候没有想过真的能做明星,已经做好不能出道就回去学美容美发的打算,一门手艺也能在小县城活一辈子,没想到能在一个月内飞遍亚洲城市。还忙着办美签,提前做好要去领奖的准备。
回家后第三天他赶上亲戚的一场婚礼,他那个失踪多年的父亲也回了家,一定要他出席,一堆人喜气洋洋地排着队和他拍照,新娘也拖着礼服裙忙不迭过来要签名。有个没见过的妹妹不认识他,但也过来拍合照,然后凑在他耳边说你长得有点像徐翼宣,你认不认识他?韦颂鑫停顿一下,他想到他见过徐翼宣一次,在酒店里,徐翼宣真好看,他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自己怎么可能长得像他。那天徐翼宣在他面前打了好几个电话,语气像把他当成砧板上的肉,同时视线还把他从头到脚剐过一遍。他出了一身冷汗,他也害怕童圣延,他好凶,可是那个时候的徐翼宣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活人,问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在笑着审问,说错一句就切掉他一根手指。他害怕要就此被他剥皮拆骨。他吓死了,没有办法,他不能再待下去。
妹妹拿他当活许愿树,问他能不能要好多明星的签名,没等他回答就列了一排名字,徐翼宣的名字也在里面。他晚上给童圣延打电话,问他签名的事。童圣延正在家里吃饭,巴不得有个电话把他叫走,他用了最多的耐心和最温和的语气说好啊,你说都有谁,我帮你问问。
童圣延态度和以前不一样,韦颂鑫觉得这里面必有灾。果然他才念了几个名字童圣延就打断他:“你在这给我报盛典嘉宾名单?”
“我不是都要……”
“你还想都要?”
“比如说你认识的……”
“我认识谁?”
童圣延在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手里折了支假花枝子捏着玩。塑料的墨绿色花枝,绢布的粉红花瓣。没固定住的花瓣掉在他腿上,落一层白色的灰。他爸爸找大师算,说家里不应该摆假花,不吉利,假花就被扔到了阳台。
刚才他爸往他碗里捞海参,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吃海参。果然他爸和他商量,要给他介绍对象。他的朋友的儿子,一个在非洲做石油生意的商人,还有自己的文化公司。儿子在香港做投资商会会长,头衔一个响过一个。他爸甚至拿出了照片,说这孩子今年二十七,比你大一岁,和你一样也在美国生活过。关键是他也好龙阳。
童圣延被海参噎住,你才好龙阳,你全家都好龙阳!什么道理,当个同性恋竟然都逃不掉商业联姻?他猜他爸现在一定把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领养一个小孩的事都计划好了。他说不要,不想考虑。他爸问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我喜欢男的,又不是随便一个男的都能喜欢。他知道自己得寸进尺,怕他爸对他摔筷子。然后韦颂鑫的电话就打过来。
这时候他听到韦颂鑫对他提起徐翼宣的名字,说他一定认识徐翼宣。他在走神,把两件事混在一起,一瞬间以为是爸爸在问他那个男孩不可以的话,那徐翼宣可不可以。但他嘴上不承认,他说你别想了,我们已经分了。
“……啊?”韦颂鑫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什么?”
“……”
“分……什么分了?”
“你接着念你的名单。”
一百个晚上,一百年,人们怎么都这么喜欢一百这个词,那入围作品的数量能不能也能宽限到一百部,别人看起来一个个都比他专业。童圣延忐忑不安,直到收到入围的邮件,邀请他们整个团队去洛杉矶。飞机落地之后第一件事他就是去找徐翼宣的行程,他要知道他在洛杉矶的什么地方做什么。结果他在晚宴上和人随口聊天,说自己是做舞台剧的,对面说好巧,有个中国明星也在演舞台剧,在中国做巡演。Cyril Xu,你知道吗?
他愣住,巡什么演?他演什么东西?
对面以为他不认识徐翼宣,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从Cyril Xu是个中国明星开始对他解释。说他两年前到美国,除了混时尚圈之外还在演一些舞台剧,现在其中一场正在世界巡演。“这一周……哦不是,是今天。他今天刚刚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