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今始终闭着眼,不想搭理她。
“你应该感谢野泽教授,你知道之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那些士兵一直对你虎视眈眈,如果没有他的青睐,你早就——”百合没有明说下去,轻轻叹息一声,“有件事,很少人知道,我听阪田说,野泽教授是中岛院长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真名叫中岛野泽。我之前一直觉得他身份不简单,没想到居然这样显贵。中岛院长可是医院创始人,还是中将,他的夫人,也就是野泽教授的母亲,是陆军军医学校的老师,这里很多医生都是她的学生。”
“所以,你的命就是野泽教授一句话的事,即便死的是军人,军部也会给他面子。”
陈今今一点都不在乎他是谁,拥有多大的权利,她再也不想忍辱负重,对老鬼子小鬼子阿谀逢迎:“滚。”
……
晚上,野泽带了餐盒过来,装了切好的牛排和水果,还有小甜品。
他没穿白大褂,穿一件米色羊毛大衣,还围了条棕色围巾,如此温暖的装扮在他身上仍旧透着浓浓的清冷。他走近,跪坐下来,将从前送给陈今今的手链重新戴到她的手腕上:“不要再丢了。”
刚要扣上,陈今今猛地挣脱开,将手链甩了数米远。
野泽没有生气,走过去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用中国话叫她的名字:“陈今今。”
陈今今朝他看过去。
野泽重新把手链戴到她手上:“我查清了你的资料,你这几年一直在做战地记者,怎么跑到这里了?战地记者,你拍的照片呢?”他将手链扣好,与她对视,语气平平,“你的相机呢?”
陈今今没回答。
“胶卷呢?”
“在我肚子里。”陈今今轻蔑地笑了一声,“把我剖开,拿去。”
野泽忽然紧紧握住她的脖子,把人勒红了脸,又松开手,吻了上去。
陈今今狠狠地咬他的嘴唇,撕得血肉模糊,暗红的血顺着下巴流。
野泽任她咬着,不顾疼痛,一把撕开她的蓝袄:“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
陈今今手被他死死按住,艰难地扭动着,好不容易挣开一只手,迅速朝头边的小桌抓去,拿起木盘就往他脸上砸,刚脱身,又被野泽拽住腿拖了回来。
他双目通红,嘴唇还在滴血,冰凉的手拽住她的裤腰,往下拉扯。
房里没有任何利器,野泽带来的餐盘都是木制,男女力量悬殊,她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野泽胸前挂着的名牌上,手按上去,猛地将名牌扯下来,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用力一划,血瞬间喷涌而出。
她没法保证自己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扒开野泽的围巾划上去,也无法确定这个小东西是否足够锋利。
也许对付自己足够了。
不管赵二勇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能不能找到藏起的胶卷,能不能让所有人看到日本人的恶行并予以阻止……
自己已经尽力了。
现在对她来说,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无数个血淋淋的回忆、驱散不尽的噩梦、未知的恐惧、被俘的屈辱、让人作呕的空气……
每一样,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野泽难得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捂住涌出的鲜血:“不,不——”
“来人,来人!”
陈今今半张着嘴,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被横抱出去,看着走廊顶上苍白的灯光快速滑过,仿佛现了走马灯,终于回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地方,眼前又浮现出他的样子、他的声音——
“我为你留一炷香,等你来了烧。”
……
第148章
前北平艺专国画系老师盛烨千里迢迢来到寂州,三七年李香庭在北平首次办展览时,他担任美术馆馆长,帮了李香庭不少忙,因战事和工作情况,一直没有机会前往寂州一睹华恩寺壁画真容,上个月从学校辞职,碰巧看到华恩寺研究所新出了两套画册,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李香庭不仅为他详细介绍壁画内容和背后的故事,还讲述了修复过程中遇到的种种状况。
两人废寝忘食地交流,探讨传统艺术的魅力,整整四天。
在真正了解、细微观察这些壁上的千年画卷后,盛烨才终于理解为什么李香庭会坚守在这里三年多。
听完吴硕诉说日军在此地所犯下的暴行以及李香庭出家前后原因,他又更加敬佩这位伟大的守护者。
清晨,李香庭早早起来扫地。
盛烨握着水杯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看成群的鸟落在垂脊,听角铃在微风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