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鸣收回目光,朝上一拜,“皇上八字中五行生克,水弱金强,注定病疾缠身。最快的破解之法,贫道于冬节正午设坛作法,由四十九人环跪道坛祈福,法事后在皇帝殿内点七星灯,四十九人守在殿外为皇上添油守灯,若十二日后灯一直未灭,皇上或可消灾解厄。”
“那四十九人可有要求?”太后又问。
“子月、戌时、壬辰、癸巳,方位则在北中,务必要在冬节正午前将人寻齐。”守鸣说明生辰与方位,便不肯再多言,顺带抬手做出止住的动作,示意众人也不必多问。
太后与裴瞬暗暗对视一眼,了然彼此的意思,正歇息的皇帝突然出声反对:“子不语……怪力乱神,患病自有太医诊治,何以用得上黄白之术?”
他半支起身子艰难地喘.息,说句完整的话已经耗尽气力,再次被迫躺回榻上。
“皇上别急。”太后为他顺气,低声相劝:“还没应下呢,咱们商议后再决定。”
守鸣受他质疑,依旧不悲不喜,淡声道:“太后、皇上和王爷若是相信贫道,命人知会贫道准备设坛便是。”
话罢他请辞却行往外走,临到殿门之时,最后望帐内皇帝一眼。
眼见他病骨支离、气息奄奄,暗道这位皇帝的心计比之先帝更甚,连狠心都更胜一筹,想想那日皇帝前来摘星楼,提出想让与他八字相合之人进宫,以便为他祈福更改命途。
他当时只当皇帝道听途说,抬声反驳:“不知皇上在哪里听到此种说法,八字相合之人相处,的确会对彼此都有裨益,但要说单靠祈福为另一人改命,简直是无稽之谈。”
皇帝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语气不起任何波澜,“道法千变万化,守鸣道长不如再仔细想想?”
他自认并非道法上乘之人,修行时也有遗漏之处,可此种说法不必深思便知断断不可能,修道并非能解万事。
他还欲争辩,随即皇帝身边的侍从便领进一对妇孺,妇人衣着简朴,难掩端丽之色,稚子依偎在她身旁,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怯。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太久不曾见过的妻儿,是他修道之前早已斩断的尘缘。
皇帝要行的是胁迫之事,面上仍笑意盈盈,语气温和:“道长入道之前,也是凡胎俗骨,现道长得道,已仙凡相隔,不知还理不理凡尘事?”
他霎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在妻子的怒视、儿子的茫然中垂低了头,这一次,他没能斩断尘缘,因为他能抛弃他们、忘记他们,却不能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死。
所有的一切皇帝都已备好,只需他适时的出现,说几句预言,可再进红尘,且口出欺世之言,他知道,他的道大概是修不成了。
太医们前来给皇帝诊治,太后与裴瞬等在外头,又是好一阵施针喂药,才把皇帝的咳嗽止住。
太后看得心惊,没承想皇帝伤成这样,蹙着眉责怪:“你也太过冒进了些,明知他如此严重,何必再匆忙赶回来。”
“姑母火急火燎的差人传话来,要我们务必回来,我们哪敢不从。”裴瞬不以为然,“况且不过受些伤,哪里有那样娇贵。”
他从前常在战场,信奉人就该使劲儿摔打的硬道理,太后佯装不满,抬手狠狠拍了拍他的肩,“你还当你这是在战场上练兵呢?”
裴瞬轻哼一声,“若是练兵,他连打我手上过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知道他一向瞧不上皇帝,最开始他们谋事,皇帝无意间救了她唯一的公主,她瞧皇帝秉性尚可,提出要扶持皇帝,他对此很是不满,觉得自小在冷宫和贫瘠之地磋磨的人,只怕是担不起重位。
可后来再三抉择,除了皇帝再没有哪个皇子背后没有支撑,能如此任由他们拿捏,无奈也只能妥协。说到底,恨只恨她入宫数年仅有一女,不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
再说这些都是无用,她拢了拢衣衫,把自己围进斗篷中,只问:“守鸣道长说的法子你觉得如何?”
裴瞬没把那事放在心上,反而对守鸣道长更为好奇,随口应道:“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对咱们也没有妨害,何不一试?”
不过是做个法,再找四十九人的事儿,算不上为难,虽有关圣体之事不宜宣扬,但即便是私下寻人,也再简单不过。
“我也是这个意思。”太后点点头,刻意放低了声音:“除此之外,咱们更要尽早做足准备,皇帝若真是命途不顺,能早日诞育皇子也不失为‘治国良方’。”
第18章
裴瞬不关心后宫里的事,皇帝宠幸妃子、绵延子嗣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一切但凭太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