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没有什么智谋,入了宫跟满宫的妃嫔争斗,一直落得下风,仅凭着身份得到先帝的几回眷念,至今将近二十年,并没有太多长进,还停留在斗斗心机的时候,最后依靠着亲侄子的“提携”,合手扶持皇帝登基,顺势升做了说一不二的太后。
侍从来通报摄政王和皇上已经到京城了,她黯淡的目光才有了些光彩,忙嘱咐道:“快去,去摘星楼请守鸣道长来。”
近来守鸣道长常来太后宫中,那侍从听她再次传召已经习以为常,随口应了是,一路小跑着往摘星楼去。
所谓的摘星楼,是先帝特意请能人巧匠所造,原本为留给自己修养,后来机缘巧合与一位道士相识。那道士接连说中他心中担忧之事,甚至预言北处有贼寇意欲造反,先帝出征时召他随行,每每交锋前向他问卜,皆言必有中。
待贼寇平定后他不辞而别,先帝惜才,跃马扬鞭直追二十多里,苦劝他留在宫中,赐其封号“守鸣”,特许摘星楼为他所用,且不受宫规所限。
后守鸣长居摘星楼,自先帝过世,鲜少再言世事,即使宫中贵人相传,也以闭关之名推脱,可就在昨日清晓,他突然命弟子传信给太后道皇帝在屏山有难,他已寻到破解之法。
太后惊骇不已,忙召他问明白情由,又命人速速赶往屏山提醒皇帝,没承想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小半个时辰,守鸣道长便被那侍从领了过来,寒冬腊月的天儿,他只着单薄的麻布长袍,腰间没有任何束缚,胡须尽白,鹤发满头,仅用木簪挽成道髻,脸上不见一丝皱纹,身姿挺拔,步履更是轻盈有力,瞧不出究竟多大年纪。
随着他走入殿内,带进一阵浓厚的檀香,夹杂着丸药的气味,他双手合抱,躬身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守鸣道长来了。”太后让他在自己跟前坐下,语气颇为惊奇:“真是叫你说准了,昨日本宫派人去屏山,皇上果真像你说的那般除出了差池。”
守鸣道长捋一把鬓角的长髯,神情自若。
太后仍有些难以置信,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不确定地问道:“皇帝以后果真重病缠身,命途……”
早死的话大逆不道,不敢直说出口,守鸣道长却没有那些忌讳,坦言道:“气数将近,勉力可求一线生机。”
太后胆战心摇,沉思良久后惶惶道:“皇上和摄政王已经入京,待他们回宫,再说说你的破解之法。”
第17章
正说着,两人姗姗来迟,皇帝经过一路奔波,白璧无瑕的脸已然透出青灰来,微张着嘴呼吸急促,连带着双目也失去神采,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赵太医紧随其后,战战兢兢的守着皇帝,他早说以皇帝的伤势硬扛着回京万万不妥,奈何摄政王一意孤行,容不得他们有异言。
进殿行个礼的精力,皇帝都有些撑不住,紧皱着眉头咳嗽起来,他身上带伤,稍稍咳嗽就会牵扯伤口,于是浑身又疼痛难忍,一来一回,甚至直不起身来。
“怎么弄得这样严重?快,快将皇上扶到内殿。”太后忙迎上去,取掉护甲亲自扶他倚到榻上,厉声斥责侍从:“还不快去把太医们都请过来,赶紧商讨着给皇上医治。”
“朕没事儿。”皇帝慢慢缓过来,庆幸地冲她笑笑。
太后抬手用丝帕为他拭去额头和鼻间薄汗,转头又叫守鸣道长,“你来给皇上瞧瞧。”
守鸣道长站在那儿纹丝不动,从容应道:“贫道不会瞧病,且皇上此遭不过是个小磨难,真正的急症在后头。”
太后还未来得及回应,裴瞬率先开口:“这位便是守鸣道长?”
他对守鸣早有耳闻,还是听他父亲有次随先帝平定逆贼回来时说过,有一道士神机妙算,实非等闲之辈。
“正是贫道。”守鸣拱手致意,定睛端量他的眉眼口鼻,仿佛能从中窥得天机。
他的神态落在裴瞬眼中,转头将整张脸端端正正的展现在他眼前,问道:“道长能看出什么?”
守鸣微微一笑,“无所执,则无所失,王爷执着于亲缘,只怕将来不得其所。”
他一不说权势,二不说裴瞬的双腿,只扯出个亲缘来,众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猜忌。
裴瞬却脸色微变,眼角眉梢皆是冷凝的寒气,第一回 有人戳中他的心结,叫他霎时间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原本并不相信占算的人,这会儿不得不重新审视,半眯着双眸看向守鸣。
两人无声的“对峙”,守鸣的眼睛格外明澈,他望进去,在其中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所有神态。
今日的重点不在于此,太后打断他们:“守鸣道长用来救皇上的破解之法呢,说与他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