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桌上人手中动作颠簸,滚茶从壶嘴洒了出来。庆幸杯子放在桌上,并未烫伤谁。
“我养你。”程辞急忙地袒露心迹,似乎是生怕庭芳一个不耐烦就要离开。
不过今天的庭芳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同他说话还是好声细语的。
庭芳继续斟茶,茶水满盈,抵达杯口。
听言,庭芳觉得有些好笑,他将茶杯递到程辞面前的桌上,然后说道:“哪有弟弟养哥哥的道理。”
“谢谢。”程辞牵着杯口往自己身前挪了挪,茶水溢出,桌上留下水痕,他又忧虑道,“为什么要跟着他呢?明明那两个户语…”
“我不介意那些东西,他也不介意。”庭芳抿了一口茶水,停顿了几秒,接着道,“所以你不该介意。”
“我想你好好生活。”程辞瞧着对面庭芳很是心疼。
“现在就是。”庭芳说得肯定,他现在就是在好好活着。
程辞透过那张魅惑人心的容颜窥见了母亲,但一眨眼就消散了。
他难以懂得庭芳的选择。他一点都不懂,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为什么偏偏这样。
第二十章 月夜触及伤离别(三)
明明曾经他的家庭那样美好的,现在呢,成了什么样,大家都好像堕落了。他的父亲放弃了唱戏,浑浑噩噩直至死亡;他的母亲放弃希望,坠入疯魔,疯疯癫癫直至死亡;他的兄长放弃得过且过,自暴自弃,甘于堕落。
“现在不是!”程辞不自觉地调高了音量,好像是注意到自己情绪不好,语气又缓了下来,好似个被遗弃的孩子般软糯糯地说道,“我只有你了。”
庭芳显然并不在意,他淡然起身,整理衣物,脚步轻缓地离开,洁白的长衫顺势扫过程辞手背。
庭芳经过程辞身旁时稍作停留,他说道:“你不应该只有我。”
庭芳说他不应该只有他,但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呢?
程辞一时难受得双手掩面。
沈庭秋和关少卿在对面厢房,这时庭芳已和关少卿离去。
沈庭秋推开房门,看着程辞一动不动的身影。
此前。
沈庭秋告诉关少卿,希望他不要伤害程辞。
沈庭秋虽然不知道关少卿针对庭芳和程辞的原因,但看得出来他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展。
关少卿开口道:“这很难做到。”
“你不是要庭芳吗?”沈庭秋与之商量。
关少卿整张脸轮廓分明,沉默的样子让人忌惮。
时间仿佛停滞了。
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沈庭秋和黑色加身的男人暗地对峙着。
片刻后,关少卿才说道:“心疼就自己保护好。”
看来是决心不会让步的。
沈庭秋轻笑一声:“行。”
他摩擦着手中的水杯,继而嘲笑道:“不过你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这么美丽的人说毁就毁。”
关少卿冷淡地扫视了沈庭秋一眼,懒得搭理他。
“有些事情我也管不着,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做一些违背基本原则的事情。”沈庭秋提醒道。
这是作为好友的提醒。
关少卿知道沈庭秋说得是他和户语家族的人有深入往来的事情。
“我有分寸。”
——
沈庭秋迈入厢房,他俯身,从后揽住程辞。
他吻了吻程辞的脖颈,汲取淡淡的脂粉香气,轻声问:“谈论了什么?”
程辞推开沈庭秋手臂,起身说道:“身处迷途,眼盲耳聋,心面四壁。”
“庭芳是成年人了,知道如何选择。”沈庭秋说。
“可关少卿是好人吗?”
“这个世界有好人吗?”沈庭秋微挑眉梢,嘴角沾着淡淡笑意问,“怎么算是好人?”
“我可以成为……我不知道。”说着程辞也沉默了,他不是个好人。
沈庭秋将松懈的肩膀搬正,说:“宝贝,你是个好人,但又不是真正的好人,你的爱或许可以不用拘泥与周围。”
程辞注定是要成为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的,只是他现在被藤曼绊住了,需要一个人帮帮忙而已。
至于前方的荆棘有多少,还未走过便不得而知。
——
一个人肉体的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如果他还有所留恋,他便会出现在某个人的梦里。
程辞十七岁那年,唐冷泽问:“阿辞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程辞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遗忘了他到底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他给唐冷泽的答案是想成为一名著名的青衣。
听闻后,唐冷泽只是轻笑,没有说什么。
程辞心道,师父笑就证明答案是不对的。
可是后来长长的时光里,他还是想不通自己想要什么。
今天唐冷泽走进他的梦中,又问他一遍,这一次他没有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