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逯走出屋,把刚才丢在走廊里的包袱提来。
可笑不可笑。
昨晚情况那么紧急,他居然还记得在路上给她买一身衣裳。
那时他想的是,万一他们还能复合,复合后还能再做一回,万一战况激烈,衣裳不能再穿,那他是不是得给她备一套新衣裳?
她的确需要新衣裳,只不过撕碎她衣裳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好兄弟,他放心的熟人,褚尧。
蔡逯把衣裳甩床上,故意冷脸不看她,“赶紧穿。”
灵愫在心里给蔡逯比了个大拇指:好样的,有些正宫气场。
她飞快把衣裳套好,走出屋前,回头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动不动的褚尧。
她尴尬地挠挠头,“褚大夫,你自己先收拾下吧。”
她也没蹲下身问褚尧被打得疼不疼,就这么走了出去。
可她一走,褚尧就扶着墙起身,默默往门口处靠了靠。他竖起耳朵,偷听对面那屋在说什么话。
灵愫盘腿坐在床上,朝着窝在圈椅里的蔡逯问:“你想说什么?”
蔡逯抬起头,眼里泛起红血丝,“你就没有想跟我说的?”
她想了想,倒真是没有。
蔡逯很愧疚:“校场看守森严,凡是外来递信,都会被扣押下来,不会退返。抱歉,我刚想起还有这桩规矩。”
灵愫说没事,“这破规矩,若不是专门打听,谁会知道啊?”
她看向阁主,“现在你知道了?你寄了信,我回了信,但彼此却没收到信,都是那校场的错。”
如果她只说到这里,那今晚这场风波,勉强算是平定了。
可她接下来朝阁主抱怨道:“不是我故意找茬,你没发现你最近说话做事都很尖酸刻薄吗?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说:“本来我今天过得挺开心的。上晌查卷宗,下晌练武,晚间和我家承桉哥去新建的酒楼里吃了顿很别致的大餐。本来想今晚就住在外面,晚上再玩一下。可又想到,往年这时候,我都会回来和你说贴心话的。所以我想,哪怕再累,我都得回来,把这些开心事,说给你听。”
灵愫埋怨地叹口气,“谁知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来闹个事,把我的好心情都给毁了。”
“我尖酸刻薄,我把你的好心情给毁了……”阁主气得头昏脑涨,“你原本是不想回来睡对么?”
他随便捞来件她的衣裳,往她身上甩。
“行啊,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带上你的东西,以后都别再回来!”
“你家承桉哥、你家承桉哥……”
阁主咬着牙,怒气终于按压不住,猛地爆发出来。
“他那么好,那你跟他去睡啊!你还来我家干嘛?”
衣裳“啪”地落到灵愫的脸上。
该说不愧是老友么,连气话都能精准踩中她的雷点。
她早已没有自己的家了。
好像不论住在哪里,都是借住到了别人家里。
灵愫捡起衣裳,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啊,这里是你家。”
她待阁主,有求于他或是撒娇时,叫他“哥”;公事公办时,叫他“阁主”。
只有极度气愤时,才会叫他的名字。
“岑青。”她如是说,“这么多年,我是把你当作了我的亲人,家人。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还是个暂住你家的外人。”
她说:“你太让我伤心,也太让我失望。”
灵愫推开门,一手拿着那件衣裳,一手扯住蔡逯的手:“我们走。”
这里的确是阁主家,早先阁主就对她说过,这是他以后养老的院。
若换作平常,她根本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可能还会说,你家就你家呗,咱俩谁跟谁啊,那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她也相信,阁主也一定把她当作了家人。
可现在,恰是在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深夜,恰是在她身心都很疲惫时,恰是在她真的很想跟人吵架时。
她一下就很难过,很气愤。
为什么阁主最近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事赶事,恰都赶在了一起。
她就这么走了,跟蔡逯一道。
走得匆忙,只拿了身衣裳,路上还觉得晦气,便把这身衣裳也给扔了。
然而正是因为走得太匆忙,夜色又浓重,所以她没看出,其实在屋里吵架时,阁主的神色就已经不对劲了。
但他一直撑着。
直到她摔门离去,他一下就软瘫在地。
他摸了摸前额,非常烫,发了高烧。
他浑身发冷,抖成个筛子。再加上心里难受,人就像被抽走了魂,站都站不起来。
为什么啊。 若不是马车走到半路又遇了个坎,易灵愫都不知回家的路要走得这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