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到银行里去了,我一分都没动过,存款单子就在这儿!”孙平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唐瑞雪拆开看了看,果然是一张数目为两千的存款单,“小金,我们走。”
孙平跪在原地,心里知道不好了,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天深夜那张存款单子的拍照洗印版出来了,被加急送到了李主席府上。次日凌晨,李主席派出的众多亲兵快马加鞭上了路,要将送往南方的报纸均追回来,说是印刷有问题,需要销毁。
至此陆清昶这边算是扳回了一局,李裕龙也消停了一段时日。
此期间,颜旭笙登门与陆清昶秘谈了一下午,中心思想不过是李主席不是好惹的,此次交手小胜必定让李记恨上了,将来一得了机会肯定要狠狠整治陆清昶,都说朝中无人莫做官,与其留在此地与后台有人的李氏缠斗不如另寻出路海阔天空。车轱辘话被颜旭笙变了各种花样说来说去,最终陆清昶烦了硬叫人送颜团长回去,二人不欢而散,后来颜旭笙就不大来了。
唐瑞雪心里则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本来像个不值一提的小小芽儿,可不知怎的,陆清昶每在她眼前晃悠一次,她心里就要落一场缠绵的雨,这棵小苗对应的就要长高一分。
冬至那天晚餐时陆家的饭桌上除了寻常的炒菜以外,还摆了两盘冒着热气的羊肉馅饺子。
还没动筷子,一名副官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陆清昶对面的唐瑞雪,犹豫了一瞬,还是伏到了陆清昶耳边耳语了几句。
陆清昶微微变了脸色:“金衹天呢?”
副官答道:“金副官长已经带人去追了。”
“不必了,把金衹天喊回来,不要和他们多纠缠。。”
“出什么事了?”唐瑞雪问。
陆清昶拿起筷子:“我押的货刚出热河就被抢了,不是什么大事,吃饭吧。”
唐瑞雪知道他为了养兵不得不兼职保镖,自从他和李主席交恶后,军饷更是被李主席使劲浑解数层层克扣到了少得离谱的程度。“怎么就不是什么大事呢?抢了多少?”
“两车的货都被扣下来了,怎么也得损失个万八千的。”陆清昶夹了个饺子送进嘴里,见她蹙着眉头不说话,便又说道:“李裕龙手下的人干的。李裕龙不知打得什么盘算,两三月没给他们发饷了,都穷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吃人,拦路抢劫的营生都干上了。”
唐瑞雪捏着筷子,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李主席压榨克扣到了一定程度,把手下的兵逼上了没有退路的退路——成了穷凶极恶的匪,唐瑞雪想,可若真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谁也没有退路。下定决心似的,她突然说:“陆清昶,咱们走吧。”
“嗯?上哪儿?出去打牙祭?今晚这菜我觉得不错啊。”
她的脸骤然红了,可声音是硬而坚决的:“我说,咱们走吧,离开这里去香港、去南洋,去远的地方。”
陆清昶扑哧一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香港?南洋?你想玩,明儿咱们就上火车去天津玩一圈去。你还没去过天津,天津城里…”
唐瑞雪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会打仗的,将来会开战的!”
陆清昶收敛了笑容:“你怎么了?当初老颜叫我去满洲,你也是不赞成的。现在让我走,走去哪?热河是我的大本营,四万兵摆在这里不要了?”
唐瑞雪想说,热河总要丢的,守不住的。李主席将民心伤了,如今干脆连将士的心也不要了,这片土地被抢走已成定局,可看着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在天津有一栋房子,比不得这里宽敞,但是在租界里,归英国人管。想来外面怎么打,洋人的地盘总是安全的。哪天要真开了战,满洲打过来了,我自然送你上去天津卫的车,保你的平安。”今天的山药片炒得不错,脆生生的,他夹了一块放到唐瑞雪碗里,“人生在世,我有我的事要做。如今太平,我们做个伴;将来若是不太平了,我们道不同各相其志,我一定放你走。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束缚,你的前程,我既然许诺过就必然筹谋好。”
“你这话是觉得我是怕被你连累了?” 唐瑞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他是误会了自己,自己确实曾想独善其身,跟他走也图的是想吃好穿好活得好;可如今不是了,如今她是真心想和他一起看四季流转,即使看上几十年也不会厌。
这不能算自私,如果没有自己,这个人或许已经成了某个坟墓下的一捧土。这个世界没有他还会照常运转,他于世界未必是必须的,于她却是唯一的。两人之间有了那么多回忆,再怎么装糊涂,也是意义非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