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她:“你怎么了?”
唐瑞雪一字一顿:“陆清昶待你不薄。”
话音落下,金祉天耳边忽然响起了长长的耳鸣,仿佛有节火车从他脑子里开过去似的,震得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唐瑞雪扬手抽出一巴掌,吴妈的补汤不是白喝的,她这个耳光打得惊天动地,金祉天被扇得一歪身子。
“在河北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能睡得着觉?”
金祉天摸了摸脸,坐直了望向她。
挨了打他一丝脾气都没有,因为看她饶是气得皱眉瞪眼,两道长眉也是鸾翔凤翥飞向鬓角,犹如名家出品的书法,是传世之宝。
“我睡得着,因为我问心无愧。”他说道,“我去河北就是为了带陆清昶走,可他不走,我只好自己走。至于卫队的事,卫队是刘广兴的人,刘广兴什么样你也清楚,我怎么知道他非要下山救刘广兴的人?他不下令下山,日本人杀净卫队后未必敢再往上攻——当然,山上的粮食也不够吃多久了。但能走的时候他就是不走,我劝过他,他打定了主意不走。你要我怎么办?”
“他是英雄也好,我是小人也罢。我爱你,他也爱你,但他短命,只有我能照顾你一辈子。谁告诉你的这些事?徐宝来?刘舫?还是赵羽田?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天下山时陆清昶其实追上来了?他追上来又放行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带兵这么些年没攒下几个钱,你就是吃糠咽菜也未必够活一辈子,何况你怎么能吃糠咽菜?你只能住好房子过好日子,在家使唤老妈子出门带保镖司机,不然就会像那晚一样...”
唐瑞雪终于落下泪来:“你闭嘴!”
金祉天不闭嘴,他笑起来:“陆清昶是个精明人,他怕你吃苦受罪,所以让我照顾你。他用心良苦,我怎么能辜负?”
唐瑞雪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瞎眼的,她一直觉得小金好,她不爱他,还觉得心中有愧,耽误了他的年华。
她现在才看清他是个行走在人世的邪祟,他的情感、他的逻辑全是自顾自的。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金祉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
唐瑞雪的视线是水雾模糊的,她猛地一闭眼睛将泪眨出来拭掉:“放手!”
金祉天死死攥着她的小臂,简直像要攥出她的骨血来,“我不让你走,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会有危险,要出去等明天我陪你——”
唐瑞雪想往外跑,可她即便喝了再多补汤,又怎么抵得过男女双方天然的力量悬殊?
她被金祉天拽得踉踉跄跄,他几乎是硬把她拖进了卧室。
金祉天生平第一次对唐瑞雪重手重脚,强行把她按在了床上。
“睡觉,那么晚了你该休息了。”
唐瑞雪跳起来又甩了他一巴掌:“你发什么疯!你还要关我不成?”
金祉天毫不在意,“晚安。”
接着他后退,关灯,关门,转动钥匙。
唐瑞雪被金祉天锁在了卧室里。
她一夜没睡,开始还砸门叫吴妈帮她开门,后来想明白了就不费口舌了。
吴妈是金祉天雇来的,她没受过教育,只知道从谁手里拿薪资谁就是老板,她就得听谁的,非法囚禁这个词她前所未闻。
次日早上,唐瑞雪搬起椅子砸窗户试图破窗而走,立刻就被金祉天发现了。
金祉天进来时带着酒气和疲态,一看也是彻夜未眠。
他在被砸破半扇的窗前看了看,回身向唐瑞雪道:“你不喜欢这个房子吗?那我们就换,不会太久的,我前些天出去是去买西药了,重庆的西药一定会大涨,到时卖出去我们就能买一栋很好的房子了。”
唐瑞雪冷声道:“谁和你是我们?”
他喃喃地劝她:“你不要走。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就去杀了徐宝来刘舫和赵羽田。”
她控制不住地提高声音:“你就是个神经病!”
金祉天向前一步靠近了她:“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只能让他们都死。”
唐瑞雪快被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疯了,胸口像堵了一块沉重山石,逼得她不得不俯下身去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看到地上有许多碎玻璃,其中一块靠近鞋尖的是长条状,类似一把小匕首。
头脑发热时她把这块玻璃捡起来戳向金祉天,原来人的皮囊是那么脆弱,也不见得使出多大气力,玻璃就嵌进了他右侧锁骨下方。
唐瑞雪没想到他竟会纹丝不动,鲜血很快在他衬衫上洇开,她怔怔地松了手。
金祉天不知道疼似的随手拔掉玻璃,“以前我不知道你气性那么大。”
“对不起,我…”唐瑞雪从来不曾出手伤人过,整个人渐渐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