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苏长青输给我,很大程度上是我打他措手不及,毕竟他怎么也不会料想,一个久居闺阁,尚未出府的小姐,会蕴含这样大的能量,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死手,硬是逼自己与身边打小习武的弟子齐平,甚至是更胜一筹。甚至于自成体系,连出三招新气象,集诸家大成。我时常自己也寻思,是不是西戎的血脉,就为大杀四方而生?不过此时此刻,没有时间再探究这些身外之物,要紧的,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他们明白,摸清了我的出招套路是次要的,力量才是主要的。名垂青史的武将,没有纤细柔和的,再不济也是精壮矫健的体格,那些身轻如燕般飞檐走壁的小骨架们名声大噪也仅限于乡野与街巷,闯江湖可以,但杀红了眼的战场,是另一回事。贴身肉搏,冒死拼杀,靠的都是绝对力量。
我知道,用意是让我明白,我苏钟离还是早日弃了这痴心妄想,回苏府当我凶而不险的棋子去吧,不要祸乱朝政,不要捣了他们的大谋,这是提醒,也是警告。我笑了笑,面上云淡风轻却含着一丝无奈。
“嘶,三殿下当真是看得起钟离,第一次就给这么份大礼,我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手中龙渊刀转了一转,嘿,好刀就是称手,事不宜迟,我瞅准他薄弱的左翼一个箭步俯冲加侧仰滑到了这老兄的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刀下劈,企图以先发制人之势谋取先机。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看似庞然到显得笨拙的老兄惊人的灵活。
在我刀即将触到他宽厚的背部时,他一只手便反握住了我的刀面,甚至还,搓了搓?
正哑然失色的怔愣间,他猛然反手抄起我,我一下觉得连人带刀被他掀翻,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就像无脚鸟被迫落地,我狼狈不堪地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口吐血沫,半天支不起身来。
第三十一章 借力不打力
一人冷若冰霜, 一人幸灾乐祸,一人忧心如焚。
我给了张怀民一个勉强的微笑,强撑着自己从地上挣扎着坐起, 刀尖深深扎进了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 刺激着我衰弱的神经。不行, 我不能固守成规, 那, 施以巧力呢?
狠了狠心, 我叫嚣着凭借刀的支撑荡了出去,高高划过这巨人的头顶, 然后毅然决然地抽出了身侧常年携带的小刀, 虽小却吹发可断。我行至正上空,用尽臂力, 绷紧了臂弯向着他的胸膛投掷去,上刀面在阳光下显得暖融融的,下刀面却因背阴而冰冷彻骨, 像极了阴阳两刃,飞旋着刺向他去。
距离太短,速度太快,生与死的速度间,他没有充沛的时机再转刀弹开我当作飞镖的刀雨, 我洋洋得意地看着距离他面门愈来愈近的刀阵,微微一笑。
可惜, 下一秒, 我就笑不出来了。对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生动起来,带着一丝轻蔑, 他几近于懒洋洋地抬起了手掌,下一秒,接住了我锐不可当的狂刀暴雨,仿佛只是一场和风细雨。
我终于感到一股噬骨钻心的寒意从尾椎骨爬到了天灵感。这样坚不可摧的敌人,难道真的是不可攻破的城池吗,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成为一座全无弱点的堡垒吗?
心底动摇着,身前的泰山已经随意地把我的天女散花扔了出去,无心插刀,却有几把稳稳地钉在了宫墙上,还有一把,重重地砍上了我的肩头。我如坠冰窟,从头到脚开始隐隐打起了寒战,再一次如折翼之鸟,只是这一次更不幸,我垂直着坠落。
血色凄惨地洇染了衣襟,我紧紧盯住意欲叫停的张怀民,无力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棋逢对手,哪有半路溃逃的道理,虽然我好像处于劣势,连平手都打不成,但我深知,我每一次飞跃,都是绝境逢生。怕我使出十分力气,也不过能与他相持不下,更别提我方才以头抢地,已然元气大伤,使不出全力,虽不至于苟延残喘,在毫发无损的对手面前,却是风烛残年之势。
仿佛胜负已分,悬念已定。一旁的三殿下只是笑吟吟,不见情绪起伏地看着胜利的天平滑向自己,而一边的刘大人笑意绵里藏针,虽是一介书生,却显然看出来一方端倪。
我大口喘息着,伴随着不时的咳嗽。张乔延“于心不忍”般怜悯的目光薄薄铺在我周身,“好言相劝”道。
“钟离,有时,选择比头破血流更重要。”
他学我方才的停顿留白一刹,又不温不火地望向张怀民。
“哥,你觉得呢?”
张怀民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只是看着我,他略微红了眼眶,场面过于惨烈了,我几近血流如注,虚脱地想要站起,地上徒留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