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子眼线徐徐汇报完近来的前朝状况,我抿了口茶,冷哼道。
“苏长青这老狐狸挺会为自己造势的,这下可是声名两全,水到渠成。”
“他垂涎统帅位子多时,看似安分守己实则蠢蠢欲动,其不为人所知的同党的奏折好像风吹大雪,昼夜不息飞上了天子的案牍,大同小异的,弯弯绕绕的,虽然我不能详尽地知晓,想必字里行间纷纷高呼苏长青的辉煌过往,此次出马的当之无愧。但是显然父皇并不认为他是合适的人选,即便大势所趋,还是未有动作,可一拖再拖绝非他的处政风格,以卿之见,他是否会将虎符交予苏家?”
我缓缓掀开茶盖,茶杯沿与茶盖微微摩擦撞击,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杀尽前朝统兵有方的老功臣,除却事事小心,主动卸兵五十万的苏长青及卸甲归田的赵延勋,躲过屠刀的寥寥无几。诚然,以绝后患是明智的,但举兵无门,难抉总领,也是弊端。”
张怀民眉眼一跳。
“难道,要顺了苏长青那贼子的愿?”
我摇了摇头,叹道。
“如此,你父亲不会按兵不动。能白手起家创建如此强盛帝国,万国来朝,休养生息与肃清残余并举的天子,高瞻远瞩。”
我顿了顿,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今年的选拔,可有看头。”
张怀民眸光一凛。
“卿是说,他要提拔我们之中的潜力者,重蹈覆辙?”
我颔首。
“破旧立新,历史可证。”
他倒吸一口冷气。
“是了,这次比试父皇亲临,甚至带上了吏部尚书,也许拔得头筹者,就地提拔册封。”
我心满意足地喟然道。
“并且,苏长青同党吹的风,一定不是他的丰功伟绩。”
在张怀民凝重的容色里,我咬牙切齿却羡妍。
“大肆吹捧那无疑撞上天子放下的屠刀,以我对他老谋深算的了解,他的羽翼一定是在强调他那一役的“失职”,没有斩尽杀绝,以表忠心,还得寸进尺地容我这畜生在府邸。”
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反感,我无力地笑出声来。
“我当真荣幸,在他的棋盘里,死到临头了还有价值可供榨取,为他铺了最后一层路。”
笑着笑着,我危险地眯起眼,幽幽道。
“可惜啊,父亲,你千算万算,有没有算到,我绕到了你的背后呢?”
言尽于此,我笑得开怀,却让一旁的裴林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我满不在乎地将喝尽的茶杯摔到地上,平静地看向张怀民。
“多少阴谋以摔杯为号,杀人于措手不及。可我偏偏,要光明正大地让他看着我胡作非为。这一次,烦请殿下帮我煽风点火,让他落得个打碎牙往回咽的下场。”
张怀民默契地一笑,只道。
“愿闻其详。”
落针可闻的院落里,萧瑟的风穿堂而过,在我们之间呜呜咽咽,一时无话。总有些事情,你抻长脖子盼它,它反倒漫长,你顺其自然,它便顺理成章。
第二十七章 险中求安
叽叽喳喳的苏家子弟难掩雀跃, 环视着开阔而威严的皇家武场,纷纷咋舌。我却只是戒备地环抱着钟离刀,不发一语。
张怀民自然而然地贴身过来。
“怎么, 看起来兴致缺缺的?”
我闷着鼻子道。
“并不,只是紧张大过于兴奋罢了。”
张怀民好笑地偏过头。
“卿在苏家大杀四方, 不足为惧。”
我却欲言又止地斜睨一眼高起的宫墙。
“走这一回, 怕是凶多吉少。”
张怀民终于收起了好整以暇的容色。
“怎么了?忧心忡忡的。说与我听, 我可为卿分解。”
我似是而非地摸了摸已经沧桑起来的钟离刀, 自嘲般道。
“苏长青他, 可能出席此次比试。”
张怀民狠狠怔住,继而目色凝重道。
“无妨, 我会想办法让他来不成这趟。”
他正欲动作, 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僵住了。
“是你父亲,特批他从边疆回来检阅的。苏长青他, ”
我掐指思索片刻“不消半日,就要抵达京城了。”
张怀民皱起眉,甩着袖子来回踱步。
“该死, 这下你上场都难,怎么会……唉!”
我却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思忖什么。他看我一副颓然的样子,一把拽过我,死死掰正我松垮的肩头。
“来得及, 我一定想办法阻挠他出席。”
我穿过被风吹乱的额发,破碎而傲然, 从容笑道。
“不必了, 我自有良策,只看, 当时的我能否镇定下来,逢凶化吉了。”
张怀民眯眼。
“那好,卿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只是你这家事我不方便插手,只能使点绊子。不过,在暗处,我会帮你掩护,上了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