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宁远一干二净的推脱气极,身后之人冷笑一下, 刀口洇了血。
“以李大人的意思, 苏家不再,则遗恨两消?”
血腥的气味让李宁远开始神志不清, 乃至头晕目眩。
“是也。”
身后人的瘦削而青筋毕露的手腕有一刻的抖动,生着厚茧的指尖却死死扣住了刀柄。
“不愧是登科之高士,巧言令色乃前所之未见,可惜今日将命丧于此。”
李宁远脊背一寒,大脑猛然清醒,却还是强撑着冷静。
“你敢!李家虽有错在先,宋氏有陛下故友之渊源,但陛下宅心仁厚,绝不会因私情而有误公断!”
听身后人没了声,李宁远以为说辞得逞,不免眉飞色舞起来。
“你在祀州杀了我,无疑是在打陛下的脸!”
见身后人仍无言语,李宁远没来由得信心倍增,连带着声音也激昂起来,在空旷的屋内显得却分外单薄。
“我乃朝廷钦点命官,亲负圣命收归离散人心,此乃国之重政,此般罪责,不是你小小的李家担当的起的!”
身后一声嗤笑,似乎是憋不住似的,微小,却乍然点燃了李宁远的怒火。
“笑吧,量你也只能笑到此处了,我李家将笑到最后!”
身后之人却反常地突然撤走了刀,李宁远反应过来,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跑开去,指着对方的面门怒骂道。
“亡命之徒,还想杀我?杀了我李宁远,陛下将把你宋氏一族屠戮满门!哈哈,和我李家斗,你还嫩了点!”
来人却面目全然融没在暗处,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却无故给李宁远一种他在发笑的阴森感觉。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足勇气,李宁远止不住地骂骂咧咧,缓解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沉默与诡谲。
“你佯装地方的天机阁诱骗我前来,如今却不敢下手,当真是懦弱鼠辈!”
终于,对面的人轻轻发笑,语调上扬,颇有兴趣道。
“哦?既然是陛下亲任,且是委以重任,想必地方人手尽为你调遣,何必大费周章来赴我一个民间天机阁的约呢?”
李宁远噎住,脸上顿然挂不住将才的神采,半晌搪塞道。
“这……这自然是一个官员应有的政治素养与敏锐嗅觉!陛下与我的乃是官方的明处力量,而我自己也当筹谋,若有枝节旁生,我当留有一手!”
黑暗之中的笑声再度响起,让李宁远忍不住后退几步,毛骨悚然。
“宋某叹服,李大人的嘴,可真是比厕所的石头还臭还硬呢。”
李宁远霎时警觉,再次远开些,继而横眉结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李大人不愿说实情,那就只能李某来说了。”
黑暗之中的人终于以手掌轻拍着雪亮的刀背缓步踱出,形貌昳丽,风华若月皎洁。
李宁远戒备地握紧腰间佩刀,却惊觉腰间早已只剩空荡荡一片。
“该死!一定是将才被那个内奉趁不注意偷了去!”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继而瞪眼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年岁尚轻,却言辞狠戾,面沉似水的女子。
他必须全身而退,带着他死也必须沉睡的交易,离开这个危险的宋氏子弟!
他一退再退,已然站到了庭院最中央,月光最盛之处,皎皎似流银,却只衬得他白过纸的面色。
而那女子含着盈盈笑意,步步上前,黑暗与月光融汇,密不可分,她终于站到了月光下,明朗的五官清秀而肃然。
终于,李宁远退回到了黑暗中去,呼吸廖无,而女子稳稳立在了月光中央,一身正气。
浓郁的黑暗与极致的光明交换,主被逆位,全然颠倒。
李宁远挤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勉强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说完放我离开,我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不向陛下告状!”
那女子极具讽刺地弯起唇角,轻蔑地轻吐几个字来。
“李宁远,二殿下不会保你了。”
李宁远神色剧变,疾厉驳斥。
“贱人,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二殿下!”
她轻敛笑意,徐徐道。
“李宁远啊,等会你会求我杀了你的。”
李宁远目眦欲裂,面部肌肉随着对方笑意的加深痉挛,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我走!再不放我,也会有人来救我出去。真要闹得那么难看的话,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你可好生掂量其中利弊?”
女子莞尔一笑,装作被吓住的模样,继而大笑。
在李宁远惊恐而不知所措的目光里,她娉婷抚摸耳畔的碎发,目色残忍。
“不知大人说的可是祀州府的朱大人之类?”
李宁远瞳孔放大,直到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