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咽唾沫,收住杂念,亟待张怀民的恣肆与狂妄。
悬念落空,我懒得掩藏失望,心情尽写在脸上。
张怀民对的是个无名小卒,唉,抽签这样的糟粕什么时候剔除呢。
嗯,不成想多年以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我,干脆利落地把抽签对垒的这种不合理且低效兼之浪费资源的破制度斩草除根地封杀了。
没有跌宕起伏的磨砺,哪里来苦寒边疆与外族贴身厮杀的底气?
大起大落和草草收场,所去甚远。高位者不傻,他们怎会不知如此弊端?不过是此盘过于棘手,明哲保身,惟求中庸,群英荟萃,家世齐整,都有来头,得罪不起。也正是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做法,葬送了望不见的前途,造就了望得见的倾颓。
而我,这样一个无所恃的,终将独立于林立派别之外的怪胎,才敢于挑战权威,为更高的当权者谋皮。
这是我,跻身几近固化的阶级的底气。
可是我的政治经验或者说是老谋深算当时还是不如张怀民的。
与时推移,我才回过神来,一次是巧合,次次就是人为了。
在苏家的这么多次考核里,张怀民都没有漏过身手。除了…那次。
第十九章 音声相和
因为,虎视眈眈的三皇子眼线,密布其中,一旦摸出其底线,便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若不是碍于其太子身份,前仆后继上来“切磋”者怕是要踏破门槛。
这也是我脱离苏家深宅不成那日他们打上山头的缘故了。
视野开阔处,心思叵测者无所遁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沉寂下去,他是在蓄势,所谓不显山露水,是在我们看不见的时与空,他从未轻慢任何一次和裴林的交锋,裴林锐利如此。
果毅如此,张怀民之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那场最终定终身的大试,那场他父皇会亲临的出师仪式,他经营了整整三年。
而那也是,我□□上彻底脱离苏府的唯一机会。至于我与苏府彻底决裂,啊不对,与其说是我狠心大义灭亲,倒不如说是让官家谨听天命,苏家天良丧尽,举国上下,皇天后土,抛弃了苏府。
第一轮考核结果木已成舟,我们四人众望所归榜上有名。
咳咳,说的好像我们四个抱团一致对外,结党营私了似的。
不过即便我们与太子联手,怎么也算不得“祸乱朝政”是了。
挤进扰攘的人群,我举目榜单,依次是裴林,苏钟离,张怀民,宋睿辰。那三人远远站着,落得清闲,尽显风雅。一个看我,一个看景,一个看剑…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又跋山涉水地挤出人群,没好气道。
“你们几个,这么事不关己,出淤泥而不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啊?”
张怀民微微一笑,端着他笑面虎的温润如玉,浅浅淡淡。
“钟离何出此言,只不过比完就心中有定数罢了,何须在意外界置评呢?”
这话说着不痛不痒,却杀伤力极大,尽显他道貌岸然的“君子”本色。让我两眼一黑,差点一个趔趄栽在他面前。
我运力三分,抚了抚郁结的心房位置,强压住想揍当朝太子的冲动,粲然一笑。
“君言非我意,我意在精进且慎独。”
张怀民眉峰轻佻,噙着一抹不浓不淡的笑意,不气反笑。
“如何见得,洗耳恭听。”
我嘴角痉挛了一阵,还是莞尔笑着,心中无能狂怒着咆哮。
“你当是君臣策论啊,你父皇还龙体康健呢!”
但是此大逆不道之言辞只能乖乖咽回肚子,这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自以为地巧笑倩兮。
“诚如殿下所言,吾之如何,他人管中窥豹,自身洞若观火。他人即孤岛,我自成一体。但我们之进退,当以参照。精进是动态的历程,不疑行船动,唯看远树来。我们难免借助外力,在见众生中见天地,见自己。这与借力打力,不谋而合。”
看着三人一个笑着点头,一个凝眸深思,一个回身定定,我顿了顿,继而道。
“沉舟侧畔千帆过,两岸青山相对出,同样是舟行,可积水成渊,却是大相径庭。殿下,可明白?”
我言毕,意味深长地看向张怀民,一挑眉,把烫手山芋,不卑不亢地丢回他手里。
张怀民哈哈大笑,乘兴接道。
“钟离屈才,身在苏府,不过身在苏营可以心在东宫嘛。我这没有繁文缛节,倘以文武双全,可进相位。”
我悚然一惊,心跳漏了一拍,陡起虚汗的身体本能地拜倒。
“殿下言重,臣,不敢。”
张怀民忍俊不禁地扶起我。
“好言相劝”“钟离不要有负担,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