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不及,城池攻陷,冒犯的吻逐渐加深,我这才倍感愤怒地推开他,震惊之中强忍酸涩道。
“洛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桑舒展眉眼,恭肃向我,声凉如月华洒落林间。
“阿依慕,这就是我的回答。洛桑粗蛮,不经你意,以下犯上,夺取你一个吻,为此赎罪,我甘愿臣服下半生。所以,这不再是我爱你的权利,而是我爱你的义务。”
洛桑抬眸,繁复的夜色漫山野,漫不经心的胡言乱语却听起来好似深沉告白,将人的心智都磨平去。
我深深战栗,良久气笑,钝痛泛起心间。
“洛桑,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你以为你这样,我就能放过你么。”
洛桑缓声,并未抬头。
“阿依慕,身为首领,当秉公,而我为人臣,亦有倾慕一人的权利,望英明人主,莫要剥夺。”
我气极生笑,笑容荡漾之时,悲哀爬上眼角。
“洛桑,这里是民风开放,等级松散的西戎,你和我谈什么君臣,谈什么压迫?”
洛桑正色,抬起下颌,笑得倜傥。
“为你,我愿随俗,你入乡不日,便是我们融入中原。”
我怔愣,敛目发呆,在我沉吟之际,洛桑站起身,拉过我发凉的掌心,目光灼烫。
“阿依慕,我不说第二遍,今夜,我对月落誓。我洛桑庸质,无旁的野心,今生今世,护送她阿依慕上中原龙椅,御极九五。至于她往后择何良木或是不择,我洛桑,都无怨言。”
一字一明,动我心魄,好似火刀沉水,灼烧周身空气,发出裂空声响。簌簌芦苇倾倒折腰,向高洁的月神俯首,向虔诚的表意者生敬。
明暗交叠的夜空下,他温柔地执起我的手,含情脉脉。
“阿依慕,去做你想做的吧。中原在等待你的回音,西戎在期盼你的发令,而我在注目你的出鞘。”
平淡若云的话语飘过河岸,我察觉热泪滴落手背,眨了眨眼,笑容毕现。
“洛桑,谢谢你,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努力踮起脚尖,试着大胆地凑近洛桑,去尝试回他一个吻,去尝试爱上他。
可是每当我闭上眼,坠入短暂的黑暗。
历历在目的是我与怀民的点滴,折磨人心的是曾经生离死别相关的爱恋,而这样还未完全放下一个人的我,做不到完整地去接纳一个满心只有我的少年,于是我戛然而止,悲哀而愧对地望入他深邃的双眼,不知该如何解释我的失态与畏缩。
洛桑却似笑非笑,缱绻的笑生暖环抱我,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劝慰道。
“阿依慕,不急的,慢慢来,我等你。”
我心绪忽生风,犹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有勇毅迎面一份纯粹的真心之刻,洛桑低声贴耳,将我虏获在一片声浪之中,放下了欲来的风雨心结。
“哪怕你最后没有爱上我,阿依慕,这一刻,我知足了。”
月华倒落人间,丝丝入扣地治愈着稍显灰暗的角落。
云雾狩月,昏昏夜水,穆勒静静流淌,侧耳我们呼吸的须臾触碰,谛听双方无关的紊乱心跳。
我从他怀中舒然抽离,不是挣脱,自然而然地向他展颜道。
“洛桑,那我们接下来,就该筹谋这攻瑾之事宜了。”
洛桑扬眉,笑得开怀,观览天色,转而神秘道。
“只是在这之前,我们还需防范一事。”
我微转思绪,信手拈来胸中沟壑,正中他下怀。
“莫不是,奸佞小人亡我之心不死,瑾国心狠手辣者还会遣死士复来扎兰刺杀我?”
洛桑颔首,唇角微勾。
“正是,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我叹笑,眼眸微寒。
“张怀民或许真的是随我去了,毕竟他虽口头上说着我若杀回瑾国他便认命数劫他。可以我之见,不过觉着是他深知我手上兵权尽失,完耶,皇城司和羽林卫如今都在他手,朝中怕是已然大换血,安插了他的内臣。而虽外界施加压力到朝廷讨要说法,企图挺我,可是兵符都在他心腹手中,为我鸣不平者或杀或贬。黄泉在上,再喧嚣的风浪,失了我手握实权在内朝与外齐心向皇权施压,只要痛下杀心,斩尽直陈之人,就能让天下知情人闭嘴。而剩下的市井平民,往往听风是雨,善信高位者欺瞒之言。给我安一个为国捐躯的伟大名声,在百姓面前声泪俱下地追悼我的逝去,百姓只会觉得朝廷痛失爱将已然是难以言说损失的沉痛,也不会追究其中显得不再有意义的过错,谁人会知我还活着?饶是我不死心去游说残部,我也掀不起甚么大的风浪,地方既是如此,遑论牵制中央。”
洛桑越听越觉棘手,不自觉地摩挲下巴,面沉似水,眉宇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