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戎妖女,你……你会遭天谴的……等我康复,有你好果子吃……”
他微一开口, 血沫都禁不住外泄,只好含糊其辞地放着所谓狠话,面目可怖。
我浅浅微笑,温柔低语,不屑的眼色近乎是怜悯地流连于他不堪一击的身上。
“裴林,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奇怪,打得过便瞧不起我, 打不过便说我是妖女, 怎么,话都让你说了?”
我伸出闪着血光的刀尖, 轻慢地挑起他的下颌,他咬紧牙关,崩住的下巴却还是忍不住地战栗起来,恨意源源不断地从他眼中流出。
“遭天谴?若是苍天愿降天谴,你们这些极恶之人当碎尸万段几何?等你康复。”
我冷冷笑出声来,残忍的意味游荡于眼角,似是惋惜似是欢愉地呢喃道。
“哈,没有以后了。”
裴林双目圆睁,恨意终于被惧意取代全然,恐慌万状地挣扎着向后退却,却只换得我步步紧随。
迎风飘起的发梢在金箭四射的光线下呈现栗色,披肩上五彩流苏摇晃,我倾身上前,左腿踩住他还血流不止的腹部,手肘撑在膝盖,友善地笑,在他眼底,却是阴森犹如地狱感召。
裴林到底还是失控地狂吼出声,企图以最后的气力威慑住我。
“苏钟离,我劝你想清楚了,我可是陛下近臣,天子近卫,他的肱骨之手下,他的起家之臂膀,你杀了我,他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我一声不响地观赏着他青筋暴起,又近乎是幸灾乐祸的嘴脸,继而失笑。
“裴林,你提醒了我,人们都传你我乃是陛下左膀右臂,得我们辅佐,即是得了江山合璧。”
裴林如土的面色回光返照地泛起一抹红晕,洋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十拿九稳地平视我,以小人得志的眼色将我细细打量。
“既是如此,苏钟离,你恨又如何?你杀不得我。”
我缓慢地站起身来,居高视他,以一种近于可怜可悲的眼神俯视这个自视甚高的男子,轻蔑而凉薄出言。
“可是裴大将军,没了臂膀,人亦能活,不信你瞧好了。”
话音未落,裴林还未得反应,我抿唇淡笑,迅捷地倒旋手中马刀,手起刀落,血水溅落,高高飙到了我慈悲垂目之上,还是温热如初。
眨眼之间,裴林双臂尽断,血喷涌如泉,湿润了这干涸已久的大地,滋润了我干裂的心田,献祭了那远在过去的亡灵。
而裴林回神,惊愕的面容还未缓过,而撕心裂肺的痛处已然发作。发觉我的狠绝赐刀,他目眦欲裂,眼球渗出骇人的血丝,凶恶到了极处,人不人鬼不鬼地向我扭动过来,好似一只快要死掉的蛆虫。
“苏……苏瘟女,你……你不得好死!断老子双臂,你也别想好死!”
他如疯掉般狂笑起来,笑到喘不过气之际,他恶狠狠地盯住我,然后猛地扑了上来,意欲趁我不备偷袭我,同归于尽。
我却从从容容地退后数步,让他大大方方,狼狈不已地摔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土。
而此情此景,也使满身尘土血污,面容凶恶咄咄的他,与那个记忆里温润倜傥,沉寂如云的少年彻底决裂。
回不去了,我叹笑着紧闭双眼,艰难地吐出一口热气,无限感慨与复杂漫上心头。
也是,从他见我含了戒备与偏见的那一刻开始,或许结局就已经是个定数。
人的选择,导向因果。
我悲悯地低垂笑眼,定定凝他,而他绝望而恨不得将我撕扯成血片吞吃入肚的眼色如血残阳,只是近黄昏。
我意犹未尽地收起依慕刀,收拾好情绪,含笑向身后的族人点了点头。族人即刻会意,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紧紧捆绑,跟个粽子似的送还瑾国诸将。
只是在他途经我骂骂咧咧,咒骂难听到不堪入耳,族人忧心忡忡地端详我的面色之际,我舒畅地笑了,再无罪恶心理,还是侃侃对他,加倍奉还。
“或许,你无需康复,因为你即便再死千次万次,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并且,你现在双臂尽失,已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这样可怜的你,我不忍与你计较。回了瑾国,好好养伤吧,千秋万代,都会记得,你,是我的刀下败臣。裴,大,将,军。”
此句恶毒,钻入肺腑,裴林愣住,扭曲的面部僵硬一弹指后,他深喉喷血,濒临气绝而亡的边缘。
见僵持不下的两军前阵现出束缚裴林而来的几位西戎人,敢怒不敢言的瑾国人面面相觑,在另一大将军的沉痛吩咐后这才颤巍巍着纷纷上前,将嚷嚷却说不清字句的他团团围住。
血流染湿了麻绳,红彤彤的,随军医者连忙上前观察伤势,一片凌乱之中,我微眯眼,倾吐出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