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民,我说过,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张怀民却头疼欲裂般扶了扶额,然后眼眶全红,宛若失控般跌跌撞撞地奔向我,吻住了我半露的肩膀,是啃咬,也是亲吻,让我忍不住哼唧一声,然后感受到他的不由自主的颤抖,这才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不敢撒手。
“钟离,你知道的,我一路走来,太多人背叛我,太多人认为我失去价值临阵倒戈,只有你,在坚定地选择我……”
他泪水盈眸,深情地抬眸,是天生的演说家。
沉醉与我唇齿相依,声声低落,悲伤满溢,犹如梦中的呓语。
“你不知道吧,父皇其实留了后手。”
我身形一僵,感受到我的局促和震惊,张怀民笑叹一声,起身扶正我的肩膀,唇角勾起,如痴如狂,眼底的黑色波涛逐渐暴涨。
“如果你我交接不成,那他,就传位给张乔延,保全自己一世英明。”
我骇然失色,握住他的手止不住地发凉,然后难以置信地颤抖了声线,不愿相信那个慈祥施以我眼色的先帝,那个在战场上曾经挥刀斩尽中原乱局,一统腹地的英武先帝,临终前作出了选择了在史书里屈服地苟活的卑劣选择。
我轻轻呼吸,稳住纷乱的心跳,然后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么,怀民你从何得知?”
张怀民却似乎料定了我会问,无限悲凉地在我颈处落下深深浅浅的吻痕,似乎在抓住流泄的光阴反复标记我,似乎在宣泄上天于他的不公,似乎在呼应他所悲戚说出的真相。
“钟离,你知道吗?在我们成功于大殿上会合时,在我们欢庆夺回对京城的控制权时,当我们受到百官拥戴之际,我无意间望见,那遗书上的字迹,在不断消失,在不断抹去,在成为一张白纸……”
我彻底失神,踉跄着瘫软在张怀民紧紧的怀抱里,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钟离,也就是说,只要再晚一炷香的时间,瑾国的国运就会改写,你我就是最低贱的蝼蚁,是全新年号的祭奠品。”
他轻笑如癫狂,狠戾的阴鸷气息浮现周身,以不容抗拒的速度将我一并裹挟。
“现在钟离,你明白了吗?这极致权力的欢乐场上,没有永久的赢家。所以,你的慈悲为怀,会成为反插入你胸脯的尖刀,何其讽刺。现在,这虚幻的众星捧月,这你怜惜垂目的云城流民,你还想救么?钟离,嗯?”
尾音绵长,好似盛情的邀请,挑逗我此时此刻比纸还薄的理智,沦陷的欢愉让我几乎疯掉,无法自拔于他欣赏而坏笑放大的注视下,我难以自已地不禁抽搐着翻了翻白眼。
一息调整过后,我却扬起天真无邪的脸,辛苦车马劳顿月余,想来清瘦了许多。我甚至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下颌线条的紧绷,以及眼窝的深陷,不是疲惫,而是无力辩驳,宁愿沉沦的放纵倾向。
过于危险,无论是距离,还是心跳,怦然间,张怀民还在等待我的回答,心平气和到仿佛只是在等待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狩猎般寻常的回答,而不是,愿不愿意改变我以云城为险,大概率牺牲云城十万流民的性命,去收复雁云十六州,去洗去所有压在他身上的所谓不公。
他心浮气躁至此,可我又何尝不是心高气傲?
我解嘲般挤出一丝淡然无味的笑,索然无味地叹了一气,继而没有回答,而是奋不顾身般地吻了上去。始料未及我的动作,张怀民怔然一刹那,然后笑容弥生,痞气十足地回吻我,生锈般味道的阳光一滴一滴落在我们光影重叠的面上,却没有明媚的感觉。
就在张怀民的舌头触碰到了我的口腔内侧之际,我却猛然睁眼,随着视线蜻蜓点水地在他还沉迷于温情中的陶醉神情里微微一停,发狠地咬破了张怀民的嘴角。
鲜血霎时涌出,在我们还藕断丝连的吻里显得格外淋漓。我不躲闪,示威或者说是挑衅般仰视他,却无半分胆怯,而是玩味地舔了舔嘴角尚且残存的血迹,心满意足地回了话,从容依旧。
“我不明白。”
我一只手向后伸去,手肘因为将才的磕碰而微微发了红,堪堪支撑住我沉重的身躯,笑眼弯弯,却吐字无波澜。
“我不明白你这般做派,与你所不赞同的父皇,有何区别。”
张怀民眼底迸射出不甘与苦痛,然后紧步上前,掐住了我的脖子,却又小心到不敢使力。饶是如此,我却并未慌乱惶恐就,甚至呼吸平稳,反观眼前之人,呼吸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不知将要如何收场的飘摇。
张怀民喉结微微滚动,继而面色不虞,咬牙切齿了不少。
“苏钟离,你敢说,你一路走来,手上就是干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