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犀利,刺破了在场所有人的观瞻,就差指着林傅等人的鼻子骂奸臣了。
林傅当场没了血色,颤巍巍便要倚老卖老,惊呼一声,破口大骂。
“苏钟离,你别以为你立了破云之功便可信口雌黄,老夫为官二十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老夫廉洁奉公,为陛下呕心沥血,有目共睹,门生三千。受陛下垂恩,尽了毕生所学,报国以心力。陛下洪福齐天,我才可施展身手,不枉此生。若是谈到功勋与治国之道,左有你父亲声名赫奕,敌军闻风丧胆,右有你前辈沈观进退自知,政务游刃有余。你不过入仕半载,何来的资本与他们叫板?苏钟离,老夫劝你,要想往上爬,要择选正途,邪门歪道不可取!”
不愧是老文臣,四两拨千斤,字字句句就把重心引开,可我不是善罢甘休之辈,我隐忍这许久,所为不是大事化小,而是铲除根基,门户清理。
我微微笑开,用心别具。
“只是钟离不能不疑,为何偏生这走水就撞上了丢印,上午沈大人还请我出去一叙,下午就翻脸不认。而之前我还在朝堂上得罪了几位,这一切,可都是过于巧了?”
我目光烁烁,立得四平八稳,探向苏长青的方向,难得温情。
“父亲,女儿相信,此事与您无关,毕竟你我都是武官,我高升,光耀的,可是苏家的门楣。”
苏长青无语凝噎,却失了傲气,攥紧了拳头。
行文很快到了最高潮,但听得圣上幽幽一叹,语带失望。
“苏爱卿,朕也想相信你,可是,你上奏的这份文书,和这方玉印,让朕不得不,查一查你了。”
苏长青一袭紫色官袍长身玉立,却微微佝偻了脊背,眉宇成川。
我笑意依旧,迎上苏长青晦涩的眸子,嘴角轻扬。
第一百零七章 反客为主
满座皆是一愣, 我听得格外真亮,循着声音就含着满眼无辜,无机心地朝圣上偏了头。
“陛下, 所说是什么奏章?”
圣上冷声敲打,笑意变质, 字里行间直指苏长青。
“苏爱卿, 说说吧, 朕不想错怪忠臣。”
他抿唇停了停, 复而沉寂。
“朕亦不想错漏奸佞, 尤其是,忠正之人深陷迫害污蔑。”
苏长青眉眼冷冽, 蹙眉独立, 汹涌而至,是我积聚已久的扑袭。这一次, 父父压不过君君,反噬来得痛快,漂亮地玩了一手以子之矛, 攻子之盾。
我似乎有所了悟,双眉不展,委屈至极。
“父亲,陛下何意?你我皆是忠臣,对吧?”
一旁的吴词安却拾起了三分讥嘲, 笑吟吟地说起了俏皮话。
“哎呀,两方博弈, 不知谁是忠, 谁又是奸。好在陛下这,有一杆不失偏颇的秤。二位权衡利弊后, 再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往大里说,兵符涉及甚众。如此欺君罔上之罪,毕竟不是儿戏。可是二位都偏偏是得力能臣,陛下的左右大将,还是血缘所系,谁不占理,出来认个错,就算了。”
我幽幽一叹,似乎不觉失语。
“吴大人说的是,家事国事天下事,所遵照的,可不就是一个理?”
这下,全场落了静,官位低的垂了眼,官阶高的抬了头,不是不敢参和或是胆小如鼠的明哲保身之辈,就是揣度圣意见风投机激进政治分子,真正悬在游丝之上的,不过是我们几个虚与委蛇的老熟人罢了。
过场也走了,话头也挑了,苏式一党,走到这步,才真正是山穷水尽,落了下风。
苏长青名不虚传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讪笑着朝我一拱手。
“钟离,为父的为官与为人你都是知晓的。弄丢兵符是为父的不是,为父愿上交边地大军二十万,戴罪立功。还望你高抬贵手,体谅为父。”
这就是道德高地,见大事不妙,意欲说和说和,让我放他一马。可是他又何曾心慈手软了呢?
那一封奏疏字字泣血,所控所诉,皆是对我力不堪任的指摘,配合上我的“丢玉砚”行径,结合我与沈观交恶的种种,不是要我下不来台,而是要我的军旅生涯走到头。
我们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虽然血脉相通。我若是顺着这所谓的台阶下了,迎接我的只会是更加万丈的深渊!
我丝毫不受触动,将话若有若无地引到了沈观身上。
“父亲为官如何,为人如何,要问与父亲走得近的大人。我看,沈大人就是不错的人选,朝会之上,仗义直言。而父亲的清白,钟离实在无权评定。若是父亲问心无愧,那么圣上定也是看在眼里,念在心里,无需多言。可是钟离以为,问题的关键不是在此,而是在,家事国事混为一谈,父亲将这个问题抛给钟离,钟离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