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险棋与伏笔
此言论一出, 等于是挑明了敌我关系,林傅瞬间的错愕,继而恼羞成怒, 阴恻恻地对上了我轻飘飘的眼神。
“苏大人说话不讲凭据,果然啊, 情绪用事, 是女流之通弊。”
我不咸不淡地瞥了趾高气扬的林傅一眼, 颇具任风吹雨打的无畏与轻盈, 反观激怒我好证此观的罪魁祸首, 我自按兵不动,倒显得他咄咄逼人。
我却不坐以待毙, 低调内敛地收了收衣袖里的物件, 轻起唇笑道。
“林大人等似乎对我的女儿身甚是关注,莫不是陈家与苏家的勾连因我从容而中断, 而林家的世交亦是陈家,甚是巧呢。”
我面上掠过一丝好整以暇的颜色,澹然接话。
“东宫詹事乃是霍执, 霍家素来与你林大人不对付,啧啧,公议之上,林大人要存私不成?”
林傅难掩惊怒,却只是瞠目结舌地望向风轻云淡的我, 气结不语,我袖口闪过虎符泛起的光泽, 眸底沉郁顿挫。
林傅恨铁不成钢地睨了趴在地上, 魂飞太虚的陈岑,收起激进的目光, 放柔了声线,大有重归于好的意图。
“苏大人,林某有眼不识泰山,误以为苏大人不顾大局,中伤了苏大人,还望苏大人海涵。只是,这陈大人为张乔延做事之事,确是空口无凭啊。”
我冷笑一声,讥讽地翘起嘴角,目色深沉。
“空口无凭?好一个空口无凭。据在下所知,张怀民外派之事,并不是公开的吧。”
林傅浑身一怔,望向我的眉目松动三分,有招架不住的迹象,可惜,此番局势之下,即便同党牵涉甚多,又怎不会选择明哲保身呢?
我加火送柴,不亦乐乎,眉宇微台,步步紧逼。
“云国密谈,临时起意不假,却是机密覆叠。其间交涉并非随心所定,却无确切时限。全程密诏,连我身为东宫羽林统领,亦无半点风声。林大人,您猜上一猜,沈观沈大人,怎么偏生赶上了趟呢?”
林傅手心微微发汗,心生寒意,对于我只攻不守的打法全无招架之力,低迷下去,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眼看着局势完全倾倒向我一方,圣上指尖抚过玉章,就要定罪,群臣之中快步走出一人。满座皆是不寒而栗,却无人明晃晃打眼望来,因为这下,圣上难断家务事了。
“臣苏长青,有话要说。”
淡淡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群臣,我却心下空明,一片了然。
苏长青凝重地微垂眉眼,深深俯身,语出惊人。
“臣管教不严,一时失察,教臣女误会了二位大人,臣有辩词,斗胆为二位心系家国的大人申冤。”
圣上环视寂然的诸位大臣,深重叹息,却仅存于眼底,不表明态。
“既然苏爱卿有话要讲,那朕便听上一听。”
这是瞧着苏大将军和我的面子给那两位差点投入大狱的罪臣一个翻案的机会,显而易见,圣上是违心的,而我是五味杂陈的。
苏长青老谋深算,心机深沉,揣着明白装糊涂,搁这浑水摸鱼呢。
他是要将这捉拿奸臣,肃清朝政的局面,向家务事与私交有失偏颇的方向引啊。
我顿悟之下,却无焦躁,而是微微一笑,以一打三。
“父亲在上,钟离怎敢妄语?只是巧合时常存有,可若是事事不期而会,很难不联想。臣初入宦海,不知其中深浅,怕是逾越和多心,您以为呢,父亲?”
这是在暗讽他宦海沉浮,毒辣奸猾,可是绵里藏针,曾不算得委婉至极?
我笑面如浴,言笑晏晏,除了知道其中盘根错节之人毛骨悚然之外,任谁看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和睦场景。
武官之首父亲与白手起家的女儿顶峰详见,在荟萃群英之中各占鳌头,话语权各执一词,谁能不说一句门第之幸呢?
我笑得伪善却滴水不漏,苏长青笑得勉强却慈祥,明明双方皆知这是一场戏,却偏生要演到底,因为,旁观者不清。
闹剧开了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你情我愿,直到一方出局。
苏长青笑了笑,抖了抖衣袍,以父之名,轻巧地发难。
“承蒙钟离抬举,臣再深谙其中规章,也不过为陛下办事,有些决断,不是一人可独断的。”
我扬眉,来了兴趣,慵懒戏谑。
“只是过了手,圣意是否变了味,这其中猫腻,怕是只有经手者自己心知肚明吧?”
一轮交锋下来,虚实虚实,短暂的电光火石,却细看不过虚无。
我深知持久战无益于己,未防旁生枝节,切中要害方为上步。
不再落场面话,我一刀意欲将苏长青这只不见首尾的老狐狸斩于马下,轻飘无息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