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白将伞递给小厮石膏,“回去吧。”
石膏不甘地回头望了几眼,替季殊白不值道:“公子,先前我还替朱大人说些好话,想着她只是病了,身子不好顾不上您的生辰也情有可原,今日这一见,我才明白这朱大人真如传闻那般变心了。”
季殊白脚步顿收,停顿须臾,变心吗?
他还停在原地,她却走远了,传闻说她护着顾影青,他只当她热心肠,今日却好像被人拨开胸口,赤裸裸地直面了他不敢承认的真相。
他说:“本就是露水情缘,做不得数。”
露水情缘吗?石膏不认同,朱婉笙苦苦追寻季殊白几年,光是生辰宴,朱婉笙尽心尽力大办特办,哪一年不是早早来乐府守着公子起身,第一个送上礼物。
露水情缘是不可能做到这份上。
只是变心罢了,朱婉笙也和世人无不同,会厌倦,会喜新厌旧。石膏知晓,他家公子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有几分难过的。
朱大人替顾影青出头之事传到乐府,季公子那一整日的琴音都是悲凉忧伤的。
乐府矮桌上点着香,烟雾缭绕,白色烟气在空中扭曲着身子,而后消散。
转瞬即逝。
脑中回荡过些许记忆:她非要挨着他坐,双手捧着脸,笑道:“哥哥快为我抚琴,我今日想听好多好多曲子,如果是最新学的别人善未听过的最好了。”
可他当时只觉得她聒噪,特地坐远了些。
他挪,她也挪,最后他不喜她离得太近,猛地起身,不小心碰倒了香炉,那点着的香圈毫无征兆的落到她身上,可她却先关心他有没有事。
他却只觉得烦躁,推开她,“我没事,你快去处理你的手,莫要在这聒噪。”
朱婉笙一愣,随即又笑,“哥哥在担心我?我没事,就是毁了哥哥的一盘好香,我明日再送些来弥补哥哥。”
想来如今的香便是她送来的,一送送这般多,是要他的家中都久久的染上她的味道。
刺耳的琴音冲入耳中。
季殊白停了手,日日演奏的曲子,竟还会犯错。
季殊白收了手,瞥见石膏端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回来,“公子,朱大人的婢女小苏打方才来过。”
石膏说到这停顿,快速抬头睨了一眼季殊白,他有一惊,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虽很细微,石膏还是轻易捕捉到了他的情绪,“这是朱大人送您的生辰礼。”
“她走了吗?可还有说什么?”
石膏有些遗憾,“走了,未说别的。”
季殊白垂眸,修长的手指在木盒上抚过,又轻轻打开木盒,里头是一只毛笔,笔杆由上等的竹子制成,打磨光滑,刻有白字,毛发柔软有弹性,毛尖细腻且均匀,丝毫不散乱。
石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朱大人真真是变了,如今的礼物也此般敷衍。”
季殊白却很是喜欢,将毛笔拿出来放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这比以往的任何礼物都要好。”那些过于贵重奢侈的,只会让他心有负担,还不起。
石膏不明白,撇了撇嘴,“公子,您就是嘴硬心软,朱大人送何您都觉着好。”
季殊白握着毛笔爱不释手的样儿,“休要胡言。”
“公子,盒子里还有个纸条呢?您看看可是朱大人有话对您说。”
季殊白点点头,将毛笔放回木盒子,抽出纸条看,石膏看得直摇头,一只毛笔罢了,他家公子宝贝成这般。
虽好奇写了什么,可石膏也不好意思偷看,心里却有几分焦灼,深怕是决裂书。
眼看季殊白脸上浅浅的笑容顿收,黑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片刻,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疏远清冷。
石膏心里咯噔一下,“公子?可是发生何事?”
季殊白摇了摇头,他望向窗外,眼尾发红。
石膏到他跟前蹲下,“公子…”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口才欠佳,怕说错,只好轻拍季殊白的手背。
窗外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树从沙沙沙的响,她自小顽劣,鸟儿都怕她,可她在身边之时,比那些鸟儿还要聒噪些。
“哥哥,还要听曲…”
“哥哥,这家点心比起府中做的差远了些,下次不可再去买了…”
“哥哥,你也只爱我一人对吗?”
“哥哥,我一定会娶你的…”
说会娶他之人,如今却要他寻一良人,多可笑。
“石膏,把这香炉丢了吧,往后莫要在我屋中点香,还有,去我柜中将她送来的礼品尽数归还。”
石膏一怔,“公子...”
季殊白手掌撑地起了身,给自己到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可这茶水也不知放了多久,早就凉透了,冰凉之感快速冲到全身,直达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