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该见好就收,可他一言不发,她便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对峙,任凭簪尖随着颤抖划破了他的肌肤,落下几道杂乱的殷红细线。
正如她脖颈上的那条。
她见殷红的血珠沿着他的脖颈流淌下来,又滴落在被褥上,猛地把簪子丢开,将自己缩进宽大的被褥里,轻声啜泣起来。
她嗅着满室暧昧的气息,而后越哭越发伤心。
她险些又沦陷在他设下的陷阱里了。
上次便是这样,他一步一步诱导着她,惹得她难耐,最后把她独自丢下,像是无言的讥讽。
她做不到他那般想放肆便放肆,想自持便自持,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拾起早已破碎不堪的自尊,缝缝补补,勉强维持表面的太平。
除却她低低的哭声,屋内一片幽寂。
他只凝着她泛红的眼尾,显得有些压抑。
她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只等着他再次被她惹怒,而后他爱如何罚她,便如何罢。
刺杀储君本就是大罪。
她真的累了。
然而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再有任何举动。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望,只见男子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眸中欲.色褪去,只剩一片清明。
他起身,兀自燃了满室的烛火,却对她道:“还好这次……你没再对着你自己。”
他没管自己的伤口,血珠渐渐洇红了雪白的衣领,大明大暗之间,她只觉得有些晃眼,旋即哭得越发厉害。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止了哭声,眯着眼睛适应片刻,却见他仍披着外衫,站在烛前,身姿颀长挺拔。
纵然她只瞧得见他的侧颜,就着血色,已显得妖冶又俊美,令她一时难以移开目光,只瞧着他微垂的羽睫。
“……你疼吗?”
她侧坐在床榻上,紧紧抱着被子。
她终是无法对他下死手。
所以,这是爱吗?
他沉思着,试图自她留下蛛丝马迹之间寻找她爱他的印记。
定是的吧。
她若不爱他,该把那簪子插进他心脏里。
“无妨。”
不知为何,纵然他受了伤,心情反倒比白日松快些许。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妆台前,对着铜镜瞧了瞧伤口,拿起块干净的帕子止血。
“莫将你伤了孤这件事同任何人提起。”
她默默听着,知晓他是怕有心之人知晓此事后大做文章,心下更添了几分愧。
他自铜镜里看见她小心走过来,眼鼻哭得通红,而后她略显无措地夺过他手上的帕子,弯身替他捂住伤口止血。
他能感觉到少女按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若是死了,阿盈会开心吗?”
他嗓音沉沉,却透着些许轻松。
她沉默良久。
“我没有想过让你死。”
“纵然我这样对你,你也不恨我吗?”
他没再称孤,眉眼间含着期盼。
“你不是答应我,与你……便回放我出去吗?”
纵然她羞于启齿,可如今为了自己,也只能不管不顾了。
“昨夜也算我自愿,这些时日之事,我可以全当做没发生过,不会出去乱说,损伤皇兄清誉。想来皇兄御下严明,宫人们的口风也是极严——”
她还是想走吗?
她不愿拥有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时刻想着要离开自己。
“孤的清誉?”
他嗤笑一声,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了下去。
“孤不在乎什么清誉,倒是你,你离开了东宫,你的清誉怎么办?叶、持、盈。”
他几乎是咬着牙唤出她的名字。
“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敢要了你。”
他为了给她太子妃之名,以许叶家可以世袭的勋爵之位相换,令叶府将她记在叶贵妃胞弟名下。
恰好叶贵妃其弟膝下本就多女,多一人还是少一人,别家也不会格外注意。
至于长宁公主,只消寻个借口,说病逝便罢。
他为她周全退让了这样许多,她居然说,他们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巫山云雨,她可以当没发生过。
“女子也不是非要嫁人才有活路的。我可以隐姓埋名,去学一门手艺,总不会,总不会……将我自己给饿死。”
他倏然起身,抬起她的下巴,掐住她柔若无骨的纤腰。
“你是说,凭借着这样的姿容,隐姓埋名地独活吗?你扪心自问,自小到大,你离开宫中府中的庇佑,离开你闺秀或者公主的尊位,你会沦落至怎样的境地?”
沾着血的帕子飘落在地上。
“是被人贩子卖去花楼?还是碰上草莽山匪,被劫去做压寨夫人?亦或是是在城中躲着,哪日碰上个花花公子,抢你回去做个妾室?”
“没了身份地位所加持的美貌,只会成为你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