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
贺九安眉尾一扬:“他怎么敢?”
季珣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他在东宫旁的桃花林捡到了你送长宁的及笄礼,以为她在宫中私会情郎,大抵是想以此事来拿捏她。你不知道,招待北燕使团的那次宫宴上,她……着实惹眼了些。”
“那殿下先前的谋划——”
“不会变。”他打断了他。
“难道殿下要扶持这样不择手段之人吗?”
“孤不会放过他的。”他定定凝着他,“但孤需要时间,也需要他许诺的那三座城池。没有任何长远的谋划能够一蹴而就,不是吗?”
贺九安揉了揉眉心,踱步至窗前。
“是臣方才一时情急。可——”他回过身来,“可若是公主知晓是周辞害她,而你还坚持扶持他登上北燕皇位,她定会怨你。”
他凝着砚台上雕刻的一小簇迎春,微微一笑,“她若是怨了孤,与你而言,不是更有可乘之机吗?”
贺九安深吸一口气,终不愿别别扭扭地忍着他,翻了个白眼道:“季子卿,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小人之心。”
宋池安顿好一切,刚刚折返,便见贺九安脸色不好,匆匆离去。
“殿下,贺大人他……”
“你别管他。”他复坐了下来,“孤有件事要吩咐你。”
“是要处置北燕小王爷吗?”他打量着殿下的神色道,“臣这便找几个弟兄,将他绑了来,就……就关去暗室如何?”
季珣倏然抬眸,递去一道凌厉眼风。
宋池忙缩了缩脖子,“此计……不妥?”
“当然不妥。”他冷声道,“你知他实力几何?身旁有无高手伪装的随从?能不能一击必中?”
“是臣鲁莽。”
季珣望了望身后的书架,起身扭开其间的青玉花樽,露出身后暗室,自密密麻麻的瓷瓶中取了一只来,递予他道:“在不知对手实力几何时,应当学会藏拙。”
“殿下之意是……”
“趁他更衣之时,把他打晕,喂他吃了这个。”
室内忽地一片静寂,宋池握着手中的瓶子,面色有些尴尬。
殿下这招未免太损了些。
饶是武林高手,在更衣之时,也是最没防备,最脆弱之时,可要趁人如厕时闯入其中,也着实,也着实……丢脸。
只见殿下垂眸淡淡道:“周辞还不能死。这是伏尸丹,药丸之内裹以尸虫,服下后,每月十五月圆之时,便会钻入人脑啃噬,使人狂性大发,生不如死,再休养一月,周而复始。”
“可有解药?”
宋池顿时觉得手中的瓷瓶烫手起来。
“人死了,就解了。”他提笔在折上落字,“还有,事情做得隐蔽些,昨夜之事不要传出去,莫让他察觉长宁有异;还有,平日里多去催一催方小公子,让他尽快寻出法子……”
他以笔抵着下颌,凝眉想了想是否还有遗漏,对他道,“暂无事了,你去办吧。”
宋池躬身礼罢,便小心退了出去。
*
持盈醒来的时候,已是苍穹幽深之时。
许是怕扰了她的清梦,屋内仅掌了一盏灯,她看了看脚踝上已换好的新药,撑起身来,只觉得肚子有些饿。
她跳下床来,打算开门去唤人拿些吃的,可还没摸到殿门,便听屏风后传来一道淡音。
“去哪儿?”
她收手转身,只见是端着餐盘的季珣。
她垂了首,双手绞在身后,一时有些窘迫。
不论是漆黑的夜还是昏黄的烛,亦或是面前的男子,都不自觉地诱着她想起那些淫靡暧昧的秘事,尤其是昨夜她……
她正想着,许久未进食的肚子率先抗议出了声。
季珣假意没懂她的小心思,将餐盘搁在圆桌上,为她披了件外衫。
“夜里凉,你病还未愈,莫要这般冒失。”他为她理着衣襟,道,“本想给你带你惯喜欢的虾仁羹,可海鲜是发物,你如今病着,便命人煮了燕窝三鲜羹来。”
他颇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落座于桌前。
“你是想要孤喂给你,还是——”
“我自己来。”
她耳尖有些红,始终避着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孤没说完呢,你是想要孤喂给你,还是像你合卺酒那般渡你喝下去?”
她闻言猛地抬眼怒视他,“你——”
她嗔骂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撞进了他持匙含着揶揄的目光。
他近日大抵不曾好好休息过,眼下蕴着些许乌青,将汤羹吹温,递至她唇边。
她垂眸望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抿了抿唇,小心咽了下去。
他的小姑娘脸颊绯红,就这般乖乖地吃着他喂去的汤羹。
他眼底渐渐浮上些暖意。
很快,一碗羹便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