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子旧日倾囊相授,也多谢我自己勤勉好学!怎样?我没有让恩师失望罢?”
娇俏的声音萦绕在季珣耳边,他许久不曾见她这般轻松舒心地笑过。
北燕皇室争斗致使子嗣凋敝,新帝尚未行即位大典,便突然暴毙。
国丧后,众臣推举如今仅存的唯一嫡脉,也便是思虞之子,周杳,承袭皇位,由宰相与太后共同辅政。
“不,不行,我不行。”焕然一新的鸣銮殿内,思虞摇着手推诿,“我垂不了帘,听不了政,我懂什么呀?”
持盈不由分说往思虞怀中塞了一叠策论。
“皇兄都行,你又为何不行?”
下意识提起“皇兄”这个称呼,持盈眸光一黯,不过她很快便整理好了思绪,接着同思虞道:“女子能够在朝堂上垂帘听政,是多难得的时机,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若这太后是我,我定毫不犹豫!”
“可女子哪懂朝政大事啊……”
“正因不懂,才要去学,去试,去做。二姐姐,没有人生来便懂得这些的。”
持盈好言劝慰着她。
“可女子为何不懂?是因自咱们幼时,便只有人教咱们相夫教子,持家端方,纵学诗书礼义,也不可妄论朝政。”
“若咱们同男子一般,自小便没有这么多的规训与限制,难道就不可以立于朝堂吗?”
思虞将她这番话在心里反复品了数遍,握着她的手,懵懂颔首道:“我大抵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受思虞所托,频繁出入宫城,与思虞一同学习政务,夜里再将不懂的问题带回去同王时探讨。
这日,她作别思虞时,天边已被晚暮染红大半,她刚出宫门,拐过街角,便见王时在前方候着她,披了一身霞光,长身玉立,宛若谪仙。
只一眼,她一整日的疲惫便消散不少。
“阿时!”
她欢快地唤了一声,正欲往他身边跑去,却见原本言笑晏晏的男子忽地变了脸色。
“小心!”
他一声断喝,当即足尖点地,朝她飞身过来,折下一只羽箭。
他不由后怕。
若非他及时,这只箭怕已洞穿了她的眉心。
“有刺客。”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街巷两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心中顿时有些懊悔。
闲适的日子过多了,她便遣散了她的那些暗卫,让他们回庄子上与家人团聚,否则此时也不会如此孤立无援,仅余她和王时两人应对。
“你们是何人!”
她见人群逐渐逼近,扬声镇定相问。
“为主报仇之人!”
为首黑衣人一边喊着,一边举剑朝她劈了下来。
季珣将她护在身后,一连接下数招,防止有人近她的身。
她便发出袖箭,将逼近之人击倒。
两相配合之下,倒也拖延了片刻时光。
可惜她袖中仅有十枚袖箭,待击倒十人之后,便有些束手无策。
“怎么办?箭用光了!”
季珣瞧了瞧黑压压的人群,便知他们定对今日刺杀早有筹谋,怕会是一场恶战,便低声同她道:“他们四面夹击,我们只能突袭,待会儿我们朝南一路杀出去,你紧跟着我,莫要掉队。”
“好。”持盈点点头。
季珣牵着她,一改先前的防守之态,招招带着凌厉的杀意。
一转眼,南边便少了五人。
对方的阵型被冲散了些,他们忙趁此时,试图杀出重围。
又是几具肉身砰然坠地之声。
对方不知商议了什么,忽地一改攻势,再不管季珣的剑招,以人身相抵,哪怕受伤,拼死也要往持盈身上刺去。
季珣眼见再这样下去,他或许无恙,持盈只会必死无疑,便紧拽着她的手臂,一个旋身,将她甩至身后,替了她的位置。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甩了出去,险些摔个狗啃泥,可再回头看,却见他以一身将那些刺客悉数拦在了后方。
“阿时……”
她眼前之景逐渐被眸中浮上的水汽模糊。
“走!”
她知道她不该拖后腿,自己跑去喊援兵当是上上策,即刻往宫城跑去。
可待她带人赶来时,恰看见他被众人围在其中,抬臂去挡左方的刀,而右方的刀光寒气一闪,便朝他狠狠劈了下去。
那人再起刀时,她分明看见了刀刃上的血迹。
“阿时——”她惊声唤道。
“别过来!”
隔着重重人海,他冲她断断续续喊道。
“阿盈……往前……看。”
阿盈,往前看。
这是他同她说的第二次往前看。
第一回,她终于放下了旧恨,迎来新生。
第二回,她的爱人却在刀光剑影里,缓缓倒下。
第95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