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竟已是晌午。
一睁眼,入目便是王时房中素净的纱帐和昨夜残留的暧昧。
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些零碎的片段,刚抚上唇,怀恋昨夜落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触感时,门轻轻开了。
她赶忙放下手装睡,而后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打量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端了餐盘,饭香一阵阵地飘过来,勾起了她的馋虫。
他颇为端方地将餐食碗筷一一摆好,而后背对着她道:“醒了,就起来吃饭罢。”
她的小动作竟未逃过他的眼睛。
第90章 胜日寻春(一)
持盈面上一热, 一时有些局促,不知是该借着他的话起身,还是继续装睡, 死不承认。
“在想什么?”
见她久久未动, 男子干脆端了热粥来到她床前。
她从被褥中探出一双眼睛, “没……没想什么。”
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在回味昨晚的旖旎罢!那多害臊啊!
见她局促,他并未追问, 只轻笑了笑,一边吹了吹手中的热粥, 一边扶她起身, 又贴心地垫了只靠枕, 道:“昨夜折腾许久, 你又起得晚,定是饿了。我唤你家厨娘, 做了你平日最喜欢的粥, 你若不愿起,我喂你便是。”
说话间, 那勺子已递至持盈唇边, 她凑过去浅尝一口, 不烫不冷。
季珣看着她小心喝粥的模样,心中漾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家”的感觉。
他发觉他素来都向往着能亲自照料她,看顾她, 参与她的衣食起居, 与她共度每一日的朝暮。
于他而言, 这样简单的幸福,比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身旁却空无一人,要美好得多。
高处不胜寒。
他只想走到她身边,汲取些许人间烟火的温暖。
他待彧儿严苛,便是想着让他能早些成为栋梁之材,有朝一日替他坐在那龙椅之上。
有九安辅佐,他很放心。
这些日子他流连北境,过了几日多年不曾有过的幸福日子,这样的心思便越发强烈了些。
转眼间,一碗粥便见了底。
他细心替她拭去唇角的水渍,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眸,悠悠道:“对了,今晨拂云来,说尚隐一个时辰后在会客堂候着你。”
她本在盯着他出神,听见这句话,当即瞪圆了眼睛。
“什么?什么时辰?今早?可如今都晌午了呀!”
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有些欲哭无泪。
“难道有什么要事吗?”他挂上一副着急容色,而后带出些抱歉,“可我想你多休息一会儿,你昨夜也未同我说今日约了见谁,是我擅作主张了,阿盈,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蹙着眉心,见他愧疚,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昨夜传信于尚隐的是她,昨夜来寻王时的也是她,今日赖床不起的还是她。
她没由头怪到旁人身上。
她慌忙跳下床来,匆匆忙忙地穿衣裳。
“没事,我现在去便是。”
看着她匆忙跑远,季珣敛了方才的歉意,悠哉悠哉地收拾起碗筷。
他是故意的。
想让她多睡会儿是一方面,可不想她见尚隐也是真的。
他不是看不出他待她的欣赏。
可他本就是个有私心的人。
*
持盈匆忙来到会客堂时,一眼便瞧见黑了脸的尚隐与他面前一动未动的午饭。
“哈哈……那个……”她干笑两声,忙不迭地坐在他对面,作请道,“尚大老板莅临寒舍,我多有不周,快吃些东西罢。”
尚隐气呼呼地瞥她一眼:“少拿你素日招待旁人的派头,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解释就是我近日忙的团团转,一觉睡过了时辰……”
她抓了抓来时在路上随手绾的发髻。
“只是睡过头了而已吗?”尚隐上下打量着她,“你平日里一天换一身衣裳,怎么今儿还穿了昨儿的?你昨晚哪儿去了?”
……
空气凝结一瞬,持盈抿唇半晌,憋出四个字来。
“与你何干。”
尚隐俊脸一拉,扶额哀哀道:“好啊,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便是如此与我划清界限的!”
持盈有些无奈:“你清醒一点,咱们认识的时候,我早已经及笄了。”
“不管!”尚隐放下手来,佯嗔道,“你自己说,若非我慧眼识宝珠,你如今是不是该上街乞讨?没有我,你怎么当上尚记二当家!”
“是是是,尚大少爷,没有你,我确实当不上二当家,可若是不识得你,凭借我自己的本事,也绝不至于流落到接头乞讨的地步。”
她一贯知道他的脾性,顺毛摸便是了,便起身为他亲自添了壶茶,嬉笑着递了过去。
“今日是我不对,害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