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
她微微有些出神，先前眼尾不自觉挂起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
她想她此生都会记得今夜的这一幕。
弯月，飘雪，烟火，双影。
可纵然两人此刻近在咫尺，却也不能有丝毫逾越。
“那个……我得回去了。”
她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她的一时冲动又会做错了事。
她欲转身往小红处走，却见身后的男子一把拉住了她。
“别。”他唤住她，语气中甚至有一丝急切，“先不要回宫。”
“为什么不要我回去？”她猛地转过身来，“公子，我问你，你为何要挽留我？”
“你为何为我解了藏书阁木梯之惑？
“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救我？”
“你为何要教我袖箭？”
“你为何要带我来看烟花飘雪？”
“你那日在医馆为何要……”
她说着，声音带了丝颤。
他不明白。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既然终无善果，倒不如从未开始，如此，也不会心伤难过了。
这是她自她与季珣的纠缠中得出的答案。
每每新岁，京城之中便会燃放一整夜的烟花，她素来喜欢这样盛大的美景。
从前，她在季珣被罚禁闭的一个除夕夜，怜他无人作陪，悄悄爬了他的窗。
“你若不陪我去看，我就大喊大叫，让满宫的人都知道，你把我藏在你的寝殿中！”
“季持盈，你不要你自己的名节吗？”
那时的他咬着牙道，眸色恨恨。
她眨巴眨巴眼睛。
“既然如此，皇兄随我一同翻窗出去就好了呀，我们只在后院同赏，不会被旁人发现的。”
“你还是自己走吧，孤不喜欢看烟花。”他将头扭至一旁，不再去看她，“孤最讨厌的，便是这阖宫团圆的热闹。”
她拉起他的衣袖，大大咧咧道：“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陪你呀，一点都不热闹。”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陪她翻窗看烟火。
在她知晓季珣待她的心思也并非只是兄妹后，如今设身处地，她只觉得她成了旧日里的那个皇兄，而王时则更像从前事事惦着他的自己。
她不能回应他的善意，却又不忍不回应他的善意，只得时刻克制着自己，可他却似不求任何回报一般。
这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他静静凝着少女的容颜，冷风吹红了她的眼睛和鼻尖，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她今夜必须要问个清楚。
“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是有理由的吧？”
他一时哑然。
他只想着以另一个的身份与她相处，如此她可以稍稍自在一些，却忘了她早已对“王时”生出了些本不该有的好感。
“你怎么哭了？”
“你少岔开话。”
她撇过头去，不想再理会他，谁料下一瞬，眼下便落上了稍显冰凉的指尖。
他今日把她自宫中支走，本就是因早有绸缪，怕惊着她，如今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微微叹了口气。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的指尖颇为轻柔，捧起她的脸颊时，宛若皇兄在与她床笫之欢后的安抚一般无二，她脑中闪回过那些颇为香艳的画面，骤然推开了他。
“你，你……你放肆。”
她羞恼地凝着他，却见他满目坦然，映着身后的漫天花火，颇有几分无辜。
这样不含杂质的神情，倒显得她方才所思所想更为不堪。
她想，她真的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她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落荒而逃至小红处，却听他在身后咳了两声，带着丝恳求道：“姑娘，我不利于行，又旧疾未愈，如今又在京郊，你难道放心我一人独行吗？”
装可怜是吧。
她拽着小红的手微滞了滞。
“若要旁人看见你我并肩，岂非更为出格？”
“姑娘只消与我走至城门即可，入城后，你我再各奔东西。”
她望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垂眸静思片刻，终是妥协，与他一路慢慢悠悠同行，任他有意无意搭话，只一句不理。
至城门外，她回看他一眼，愤愤道：“告辞。”
他轻笑了笑，目送她策马疾驰，奔过长街，而后看着值守颇严的城门，悠悠起身，吹响一声暗哨。
一只黑影闻声而来。
“宫中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他一改先前的温声，冷冷道。
“回殿下，已然处理好了。”那人单膝跪地回禀，“啊，属下失言，如今应该唤您一声……陛下。”
第61章 山重水复（一）
持盈打马回宫的路上, 不断地回想着今日之事。
他悉心教她袖箭，特意带她看烟火，用略带凉意, 却又分外温柔的指尖为她拭泪, 以及后来故意邀请她一同自郊外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