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对公主好的,奴婢都记得住!”
“好,你退下吧。”他摆摆手道。
她依旧垂着眉眼,起身走了出去,身后又传来他刻意压着的咳嗽声响。
*
到了换药的时辰,宋池入内,揭开了他的素衫。
素衫与血肉黏连在一起,他废了好些功夫,才彻底解了下来,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他未喊一句疼,只是出了一头的额汗,沉声问道:“人都抓到了吗?”
“抓到了。”宋池没好气道,“殿下,这都过去三日了,您的伤丝毫不见好,您还惦记着那些刺客?太子妃机敏,那日定能躲得过去,您若是……若是没佯装王家公子,您护她一护,也就罢了,您会武,臣自不会这般担心。可您偏偏要装作不利于行,生生挨了这一道悬梁,您这是拿命去护着她……值得么?”
“自然值得。只要她好好的,孤做什么都值得。”
宋池翻了个白眼,手上上药的力道不禁重了些。
季珣强忍着痛,只是紧绷着的肌肉出卖了他。
“您还非要臣来上药,这宫中这么多女使,谁不比臣更细致些?”
“若你未来娘子受了伤,寻家中车夫为她上药,你肯还是不肯?”
“自然不肯……”
“那你就闭嘴,孤又没喊疼。”
宋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查问了吗?那些是什么人?”
他再次问道。
“臣那日放了暗哨,将人手分作两波,一波救火,一波抓人。那些人穿着京都百姓的布衣,又身在闹市,察觉我们抓捕,便弃箭纷纷往不同的方向奔逃,弟兄们追了许久,只抓到了四人,皆是死士,牙中嵌毒,两人当场咬碎服下,已然毙命,另两人暂分别关押在了刑室,看您是亲自审问,还是交于弟兄们。”
“旁的证据呢?”
宋池沉思片刻,自随身携带的锦囊之中摸出了箭头,双手递予他面前。
季珣接过,细细打量。
“色泽灰黑,质硬而脆,坚实耐火……”他摩挲着手中的箭头,“是为钨。”
“钨?”宋池挑了挑眉。
“这是北燕特有的一种稀有金属。”他笃声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那些放箭之人,穿得是京都百姓的布衣?”
“您的意思是……他们是燕人?佯装成京都百姓的模样,借您出宫之机,欲置您于死地?”
季珣坐起身来,换了件崭新的里衫。
“替孤更衣,孤要见一见北燕王爷。”
“什么?他们燕人刚欲行刺,您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召见?”
宋池讶异道,但在瞥见他不容置喙的眼风之时,仍是闭了嘴。
“他们昨日刺杀的不是孤,是阿盈,是王时,是鲁墨。”他眸色渐沉,“孤心中有疑虑,不能不问个清楚,也不能不警告他。”
“什么?”正殿内,周辞折扇一收,当即惊道,“京中竟然突现北燕刺客?”
季珣冷睨他一眼,将那箭头扔至他足边。
“王爷,再装下去,便没趣了。”
今日太阳正好,持盈喝了药,便打算往院中走一走,晒一晒日头,特命拂云莫要跟着。
她走至正殿前,却见殿门紧闭,仅宋池一人守在外面,忽觉一反常态,势必有妖,正好她数日不曾见过季珣,鬼使神差地想去瞧一瞧。
他那日火海派人救了他们,不妨去谢恩罢。
她走至宋池身旁,问道:“殿下可在里面?”
宋池不知她与周辞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想替季珣搏一搏在她心中的好感,于是应道:“是,殿下正与北燕王爷在里面,正是查问太子妃遇刺一事。”
“我能听一听吗?”
宋池斟酌片刻,念及殿下连鲁墨所造的器械都不曾瞒着她,这些更是皮毛,连那匹小红,都是北燕进贡的马驹呢!
于是大手一挥:“太子妃自个儿注意身子,小心些便是。”
她立在门前,细细听着其间的动静。
周辞把那箭头自地上捡起,捏在指中,前后打量一番,道:“钨金箭?臣入京时,虽带了钨金,可早已悉数献给了殿下,以示诚意。怎地殿下如今反倒来怀疑小王?殿下不妨一想,你我可早做了协定,你帮我取得王座,小王在位之时,北燕则永供钨金,如今我大业未成,又怎么会派死士潜入京城,行不轨之事?”
早做协定?
她在外头听着,不禁攥紧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
季珣端详着周辞面容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良久,道:“孤自然知道这些死士不是你派的。你若是有如此精锐之士,怕也不会这般举步维艰,反倒跋山涉水地来求孤,早在北燕朝堂自成一派了。”
她心中暗想: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周辞曾经的艰难,她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