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无奈,只点了点头。
再这样放下去,这碗鸽子汤怕是又要冷了。
她正要端着出去,为她换一碗热的备用,却听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季珣接过她手中的汤碗,眼神示意她退下,而后朝床榻走去。
她担忧地望了公主一眼,扑通跪在地上,鼓起勇气拽着他的衣袍恳求。
“殿下,太子妃一日未进食了,她心绪不宁,腹中的小殿下定也难安,您莫要再与她争执,烦请您让一让她……”
“知道了。”
他竟颇有耐心地听完她这一席话,淡淡道。
外间两人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在内卧躺着的她,可她连回身都懒得,只闭目养神,听着他离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阿盈。”
他的声线压得又轻又柔,带着怕惊了她的小心翼翼。
她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你要吃些东西,才好吃药。”
她忽地想起拂云嘱托他的话。
她醒来时,他那般温柔耐心,是不是也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她忽地觉得十分无趣。
自己先前想了那样多,何尝不是自作多情。
她在他眼中,不过只有两个用途,一个是纾解他的欲望,一个,是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他不屑于自己这些日子暗自调查的努力,将她带去刑室,让她看清自己的浅薄。
他也从未像那日在太后娘娘宫中夸赞贺袅袅那般,说过她的优点。
他素来吝啬对她的夸奖。
或许自己在他眼中,也无甚优点,不过是一个尚有几分姿色,且仰慕于他的女人。
他欣赏贺姑娘,所以放她自由。
他从不在乎她的感受,只是不舍她的皮囊,所以才这般待她。
“我不想吃。”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我累了,殿下今日可否去别处歇息?或者……容我去别处也可以。”
他的心猛地一窒,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
“你这般不愿见我么?”
“嗯。”少女吸着鼻子应了一声。
“你不愿见我可以,你自己把饭与药吃了,我便不来惹你。”
他言语间带了丝艰难的请求,甚至已没再自称孤。
“你放在小桌罢,待我想吃的时候,自然就吃了。”
她这话摆明了是不吃的意思,只是哄着他的暂缓之计。
他眸色一沉,道:“你不喜欢,定是宫人做得不合你的口味,那也没必要把她留在你身边了。”
这可是拂云做的!
她猛地转过身来,撑起身子,迎上他的目光。
他自那清丽的杏眸中窥见了一丝愠怒和无助。
两人对望着,谁也不愿先低头。
持盈见他眸中一片平静,仿佛他处置了她自幼陪着的姐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无谓,却又偏偏笃定,她一定会顺从。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我喝。”她抬手去接他手中的碗。
他微微避开,坐在她床前,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喝下,又小心为她剔骨,将鸽肉与菌子递至她唇边,执拗地等着她张口。
直至将一整碗汤吃得一点不剩,又端了碗黑黢黢的安胎药来。
那药太苦,药气熏得她皱了皱眉。
“我不想喝安胎药了。殿下,生与不生,看天意罢。他若有福气,自会安然无恙,若是无福,也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若是他信命,什么也不做,怕是早就死了。
若是他信命,她早就嫁给九安了。
她不是他的命中注定,他还不是将她要了回来。
“孤从不相信命中注定。”
他冷冷地睨着她,旋即两指捏住她的下颌,将那碗药灌进了她的喉咙。
苦涩当即在嘴里蔓延四散,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苦味自她的喉管流入胃里,而后再反上来,涩得她想呕。
他见她想把药吐出来,一早做了准备,只紧紧捏着她的颌骨,直到她再反不上什么东西,才松开了她。
他不能让她吐出来。
若是吐出来,饭与药便都失了效用,总不能再迫她用一回。
她伏在床榻上干呕,几缕青丝垂落在锦被上,隐隐透出下颌被捏红的指印。
他其实很想去抱她。
却只抬起手来,轻轻替她抚着后背。
她一边咳嗽,一边冷声道:“别碰我。”
他蜷了蜷手指,把手收了回去,起身垂眸凝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道:“孤念及你的情绪,不愿禁你的足,以后一日三餐,包括这安胎药,你一餐一餐地好好用,平平安安把这孩子生下来。否则,你少用一回,孤便处置了你身边一人,直至寻到个能好好服侍主子的宫人算完。”
他转身欲走,却又忽地止步。
“你不是不想见孤么?那你最好别再让孤亲自来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