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语, 她只觉得周遭像是有凉飕飕的眼风扫过来,不禁缩了缩脖子。
两人对坐在桌前,忽而响起的叩门声打破了沉默。
她朝外唤道:“是送酒的吗?进来!”
久久未动的男子却忽然起了身。
“我去给姑娘拿。”
待他端着合卺酒回来, 却见她已趴在桌子上,阖了眼睛, 闻到酒香, 猛地坐了起来。
“你看, 我就说, 你并没有他讨厌。罢了罢了,看在你给本公主端酒的份上, 赏你一同吃酒罢。”
“这并非什么酒馆, 是你我的大婚。”
红衣男子为她贴心满上,推至她身前, 说起大婚二字, 眼尾微微弯着, 盈了些淡淡的笑意。
“大,大婚?”她微讶一瞬,敲了敲脑袋, “不瞒你说, 我好像……是成过一回荒唐婚, 正是和我讨厌的那人。”
那她今日这婚是……
她脑袋中一团浆糊,倏然灵光乍现。
对了!
她与季珣成过婚, 所以这回的婚仪,应当是她寻了个面首。
她醉眼朦胧地环顾四周,入目是一片暖红,就连眼前的男子也是一袭红袍,雍容华贵。
季珣一向冷傲,纵然穿艳色,也不会这般温煦。
想到这儿,她更是放心了。
“你……为什么这般讨厌你说的那人?他待你不好么?”
他问及此处,手指搁在膝上,微微蜷了蜷。
她所求的,他不都尽力办到了吗?
持盈撑着脑袋,沉思片刻。
“其实,其实我本不讨厌他,可他,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醉酒之人本就心怀惆怅,难得寻了个话搭子,话头自然宛若竹筒倒豆子般往外蹦。
“我曾经还挺喜欢他的,可他对我颇为冷淡,还让我嫁与旁人。后来,后来我为自己挑了个好郎婿,心甘情愿出嫁,他却,他却截了我的花轿,逼我嫁给他,还,还拿我母族全族的前途为要挟,逼我受了那纸诏书!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他何时让你嫁与旁人了?”
季珣有些不解。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打算让她再去和亲,先前嫁给贺九安的那道圣旨,还是她自己求来的。
“你别刨根究底的!你就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她嘟起嘴,颇有些不满,“他还将我藏在东宫,锁起来,谁也不让我去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犯了错的阶下囚,我我好讨厌他哦!”
“那他若是今后不再锁着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男子望着她的醉颜,声音终于起了丝波澜。
她被他问得一怔,忽地站起身来,绕过圆桌,走到他面前。
她定定望了片刻,纤指捏着他的下巴,便抬了起来。
眼前的重影相叠又四散,她竟觉得他的面容同季珣极为相似。
她惯是喜欢这样清冷矜贵的样貌,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季珣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
那样的神情,只会让她想逃。
而眼前的男子,恰恰没有他那般无情的神色,眉宇间带着一丝殷切和焦急,似是……在担心她。
“我不喜欢他了,我喜欢你。你是我的面首,我自是要对你好的。”
他的呼吸一滞,眸中酝酿起薄怒。
面首?
她醉酒不认得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收陌生男子做面首?
她觉得指下的公子莫名其妙便生了气,连目光都冷了下来。
她微微蹙起眉眼,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怎么你也和我皇兄一样啊,动不动就生气,说待你好也不行,真扫兴。”
他……平日里很扫兴吗?
“可我不想做面首。”
季珣抑下心尖的火,耐着性子哄着她。
“那你想做什么?”她若有所思,“做我的夫君吗?”
“嗯,我只想做你的夫君。”
他眸光清亮,望进她的眼睛。
“好,好像不行。我接了诏书,若是不从,便是抗旨。对不起啊……我,我不能嫁给你,所以只能收你做面首了。”
她忽地想起季珣来。
他动不动就不高兴,若是瞧见她寻了个和他颇为相似的男人,整日恩爱,他怕不是会气死。
只要能气他,那她就开心。
想到这儿,她嘿嘿笑了起来,放开男子的下巴,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住的地方可大了,很多间空屋子,届时你住得离我近一些,我保证——”
少女弯身凑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只要你听话,对我好,我就只找你这一个面首,包你吃香喝辣……嗝。”
她冲他打了个酒嗝,满口的酒气扑在他面上,而后一个不稳,便往他怀中扑去。
他一把接住醉得似坨烂泥般的持盈,干脆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