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公这番话,说的半羡慕半嫉妒。
他摸了摸脸,这会子已经热辣辣的烧起来了,等再过一会儿,只怕两个巴掌印就该浮出来。
为了让皇上息怒,邓公公刚刚那两巴掌可没有留情。
“邓公公,您啊,别光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啊。”
李双喜笑呵呵压低声音,“您瞧瞧我现在是去办什么差事,您要羡慕,这差事我让给您。”
“可别,可别。”
邓公公胆子小,连连摆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算了,这福气还是您享着吧,我老邓只盼着主子爷多去几次后宫,回头太后娘娘回宫前宫里头多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奴才就心满意足。”
李双喜笑而不语。
这事不难,可难就难在得天时地利人和啊。
后宫妃嫔哪个不想生育龙种,可也得有机会。
……
永寿宫富丽堂皇,日光从双交四菱花扇窗透进来,因着贵妃喜欢艳色,这纱屉子都用的是上等织造府送来的霞影纱。
此时黄昏时分,余晖不绝。
次间内摆设冰盆,却是徐徐生凉。
门外的虾须帘磕托磕托底拍打着门框,外面行走的宫女太监俱都是轻手轻脚。
李双喜垂手站着,听得上面传来当啷一声声响,紧接着是茶水泼洒在地上的声音。
“好放肆糊涂的东西!”
贵妃扬手给了旁边接茶盏的宫女一个巴掌,“就接个茶盏都能打翻了,要你何用。”
那宫女被贵妃手上的金指甲套刮花了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哭,慌忙跪下,“娘娘恕罪,是奴才愚笨。”
“还不把东西收拾了,难道还要叫娘娘看着心烦?”
蔡公公出生呵斥道。
他的嗓门尖,说话时仿佛人的指甲在墙壁上划过,叫人内心烦躁。
“是,是。”
小宫女忙用帕子收拾了碎茶盏出去。
她从李双喜身旁走过时,李双喜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见她侧脸上一道二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血肉都翻开了。
那宫女似乎察觉到李双喜的眼神,抿了抿唇,尴尬、难堪地低下头。
“叫李公公看笑话了。”贵妃拿了帕子擦拭手指,“如今这些个奴才真是一个个越来越不像话,缺调少教的,我看明年得叫内务府好好管教管教下面的人。”
“娘娘说笑了,谁不知道您永寿宫里的人最有规矩。”
李双喜笑呵呵地说道:“您这里的人要是还嫌弃,那旁处的人都要上不得台面了。”
他心知肚明刚才贵妃是指桑骂槐,却也只做糊涂。
贵妃唇角扯了扯,笑了下。
“皇上派你来,为的就是叫你传刚才那句话?”
“是。”李双喜低着头。
贵妃眼神里露出几分怨恼。
“皇上是为了乔常在的事吧?”
李双喜装聋作哑,“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想来皇上也是怕您操劳,所以才……”
操劳?
贵妃冷笑,唇角勾起。
蔡公公看了李双喜一眼:“皇上这话太伤人心,这后宫事务多如牛毛,我们娘娘日夜操劳还唯恐哪里做的不周到,今儿个出了乔常在这么一件事,先前的功劳一下没了,倒有过错了。”
“蔡公公。”贵妃出声训斥,“皇上的话岂容你质疑,也是我做得不够好,李公公。”
“奴才在。”李双喜手心里都冒汗。
“你替我带句话给皇上,就说贵妃已经知错,以后定会改过。”贵妃拨弄了下手腕上的冰玉镯子,手指抚过鬓发,鬓边的牡丹娇艳无比,却压不过她的天生艳丽。
“嗻。”
李双喜答应一声。
贵妃又看了看他,“公公这就去吧,我这里忙得很,只怕没功夫招呼你。”
李双喜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打了个千,带着人退下去。
他出了永寿宫。
身后几个小太监才呼出一口气。
“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李双喜回头指指他们,“咱们御前伺候的,哪里能惧人!”
李二宝抬起袖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师父,不怪我们害怕,这、这贵妃娘娘实在叫人敬畏。”
但凡进宫里头的,哪个先上的头一课不是不可得罪贵妃娘娘。
没瞧见皇后都让贵妃三分吗?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害怕贵妃,那是太理所当然了。
“娘娘,皇上也是,为了那起子贱人责怪您!”
蔡公公端过新茶,递给贵妃。
贵妃脸色早已没先前的从容,满脸乌云密布,沉着脸,眼里泛着怒妒。
“今儿个为了那贱人发落了丽嫔还不够,还质问我!”
她啪地一声拍在填漆戗金云龙纹炕桌上,两根留的葱似指甲根应声而断。
“哎哟,娘娘……”
周围等人都吓了一跳,蔡公公忙叫人去取了剪子出来,贵妃垂着眼,“陈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