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
他看着宝络,“你额娘做的错事不在少数,你可知道,她害死了不少后宫妃嫔,更何况她对你也没什么慈母之情……”
“儿臣知道,儿臣也知道额娘不是什么好人。”宝络用手背抹过眼泪,“儿臣愿意付出一切为额娘弥补,您将她圈着吧,这么一来,对她来说也不好过。”
宝络见皇帝不言语,膝行上前,“皇额娘,儿臣求您了。”
西暖阁里寂静无声。
唯有铜盆里红罗炭烧的时候发出一两声哔剥声,外面的雪下的悄然无息,琉璃瓦、飞檐、游廊上压了一层又一层。
宝络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是个病人在等着大夫最后的通知。
“罢了,且看在你的面子上。”
皇帝闭上眼:“传朕口谕,贵妃管理失责,降为答应,圈禁于永寿宫,永世不得外出,闲杂人等不得擅自探望!”
“嗻!”
李双喜答应一声。
宝络的心总算能落在地上,她重重地给皇帝磕了个响头。
贵妃被降为答应的事简直如同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后宫。
乔溪云听到这消息时,正靠在锁子锦靠背吃着烤的红枣,这密云红枣甜滋滋,用炭火烤过后带着股焦香:“宝络格格也是有心了。”
“谁说不是。”
白梅拿了个毯子给乔溪云盖上,“奴才本不该说,但宝络格格实在可惜了,要是跟了个好额娘,也……”
贵妃这人在宫中树敌无数,以前她害死人,不是没人知道,大家不过是畏惧菩萨保权势,不敢说罢了。
现在菩家倒了,贵妃自然就是无根之木,不说宫里,就是前朝,想弹劾贵妃的人家少吗?
宝络格格去求情,牺牲是真不小,她这一求情,贵妃的命是保住了,可其他人少不了要记恨她。
若是皇上宠爱她,那还好说,要是日后皇上不疼她了呢,那抚蒙的格格说不定就是她了。
“出生这种事谁也没得选,”乔溪云道:“我看,她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豁朗朗……”
炕几上所有的茶盏、茶碗都被贵妃推倒在地上。
她满面怒容,手指着内务府的人:“你们胡说,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你们滚,都给我滚!”
内务府来的公公皮笑肉不笑,“答应,您可别摆什么威风了,宫里规矩您还不清楚吗?什么份位的主子用什么东西,您一个答应,这屋里头所有东西都逾制了,要是不撤走,您可是犯了……”
那公公话还没说完,就被贵妃扬起手打了个耳光。
这一巴掌清脆狠辣,五根指甲在脸上扫过,留下几道伤口,那公公疼得蹦起来,捂着脸,指着贵妃:“你敢打我,来人啊,按着她!把东西都搬走,搬走!”
几个婆子立刻上前来,直接将贵妃摁住。
贵妃不住挣扎,鬓发散乱,模样疯狂,“你们这是犯上,犯上!本宫要去皇上跟前告你们!”
公公拿帕子捂着脸,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呸!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皇上现在不愿意见你,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宝络格格帮你求情,你这会子直接下牢狱了,哪里还有功夫在这里纠缠这些。”
贵妃脑袋一嗡。
宝络?
她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个女儿来。
公公瞥了她一眼,扬起手,“东西都带走,把咱们带来的答应东西摆上,这宫里伺候的留下一个宫女就是。”
“那太监?”旁边一个小公公问道。
公公瞪他一眼:“答应份例里有太监吗?”
小公公顿时不敢说话了。
贵妃被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里所有东西都被搬走。
蔡公公等人早已经都脚底抹油跑了。
有的人早已找好退路,去别的地方当差,蔡公公这几个却是麻烦。
尤其是蔡公公,先前仗着贵妃,在宫里横行霸道,对宫女动手动脚,宫里主子哪个敢用他。
蔡公公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个出路。
夜已深。
景阳宫后殿西暖阁里灯火通明,顺妃才理完这个月宫里裁制冬衣的事,微微打了个哈欠。
彩云小碎步从外面走入,附耳不知低声说了什么。
顺妃眼里露出些许了然,“让他进来。”
“是。”彩云福了福身,徐徐退出去,不一时,领着个太监进来。
那太监身材微胖,贼眉鼠眼,进来后立刻打了个千:“奴才蔡小留给顺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顺妃看向他,“蔡公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这里可不是永寿宫。”
蔡公公脸上露出局促神色,他很快将神色掩饰过去,挤出一张笑脸奉承道:“顺妃娘娘您说笑,奴才是特地来求见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