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贵人简直长舒一口气。
请安散了后,皇后把温妃留下,问道:“说吧,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娘娘这话,倒是把我问糊涂了。”
温妃糊弄地低头看着地毯上的缠枝葡萄花纹。
皇后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你这话骗春贵人,她都不一定信。你就说实话,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了解温妃,温妃这人是无利不起早,空有个才女名头,实际上肚子里到底多少墨水,温妃自己心知肚明。
温妃眼神游动,像是不太好意思。
“我、我不过是想兴许能让皇上听见呢。”
“果然。”
皇后早已有所猜测,听到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惊讶。
她拂了拂袖子,“你这般只在宫内弹奏,皇上如何能明白你的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
温妃眼神期待地看向皇后。
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放不下面子,去找皇上主动献艺。
“这么着。”
皇后想了想,有了主意,“下午,你替我送些点心给皇上,借此机会,给皇上弹奏一曲吧。”
温妃喜出望外,“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以后定然不会忘记娘娘的大恩大德。”
“说这什么见外话。”
皇后摇头笑道,“你入宫这么多年,我照拂你的次数还少吗?行了,下午你再过来吧。”
“是,是。”
温妃一扫先前颓废的情绪,整个人神采飞扬,带着人匆匆离去,很显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打扮一番,好在皇上跟前露脸了。
在温妃走后,皇后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
屋内也渐渐安静下来,除了火盆燃烧松柏时发出的噼啪声响,除此以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这会子心情肯定很糟糕。
“春和。”
皇后终于开口,众人心里松了口气,春和忙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奴才在。”
“去让小厨房做几道点心,预备着。”
皇后刚吩咐完,春和正要下去,突然听到皇后说道:“慢着。”
春和站住脚步,回过头,垂手等着。
皇后沉默片刻,最后道:“送一道奶汁角。”
春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但又很快低下,道了声是。
午后。
金线滚边盘花帘被风雪吹动,徐徐叩击着盘龙柱子,皇帝闲来无事,正跟葛图一起下棋。
“先生真是老当益壮,这棋力日益弥坚。”
皇帝输了两子,却也不恼,还拿葛图打趣。
葛图年近知天命,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胡须却很浓密,他笑哈哈地说道:“是皇上今日心不在棋上,奴才才侥幸能赢这一局。皇上既然没心思下棋,不如算了。”
皇帝见说中自己心思,也没恼,微微颔首,“叫先生看出来了。”
葛图曾经担任过上书房谙达,又任职过太子太傅,如何不了解皇帝。
他摸着胡须,一颗子一颗子地将棋子收入棋盒里:“奴才年老了,眼睛花了,可心里越发明亮。皇上是为菩萨保跟礼亲王的事发愁吧。”
“果然瞒不过先生。”
皇帝苦笑一声,“朕还是心性太急躁,忍不住担忧。”
如今外面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皇帝如何能放心,菩萨保手握兵权,朝廷内近乎三分之一是他的门生亲党,而礼亲王则是先太子,因谋逆被先皇所废,但念在多年父子情分,只贬为亲王,并且在驾崩前还解除了幽禁的责罚。
对于先皇所作出的这个抉择,皇帝这些年,要说心里没想法,那是骗人的。
如今这两伙人走到一起,更加是叫皇帝心里忧心。
“皇上熟读史记,可记得汉宣帝跟霍光。”
葛图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炸开,意味深长地说道:“奴才以为,这烈火焚锦、声势惊天的时候,才是皇上出手的好时机。”
“皇上以为,菩萨保声势浩大,权倾朝野,最该着急的人是谁?”
葛图笑着问道。
皇上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反应了过来,“承恩公!”
“没错。”
葛图笑着合上盖子,忆往昔一半说道:“奴才记得昔日承恩公曾有意将皇后许给礼亲王为妾,但礼亲王事败,承恩公府便将皇后转许给皇上,恰好抢了贵妃的后位,之后数年,两家争纷数起,承恩公虽不如菩萨保有兵权,可春英氏家族历经两朝,朝廷上下不少要职都是春家人。”
皇上立刻反应过来。
他起身,拱手对葛图行礼:“朕多谢先生提点。”
葛图忙起身避开,“皇上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心里着急罢了,奴才是多嘴说一句,奴才活到这个岁数,早些年也是事事盼着个迅疾,如今这个岁数才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