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打扮,要参加什么神仙宴会吗?”
“那倒不是。我提前穿好这身晋升仙衣,吓一吓这天道。”福夜宴笑道。
接着,福夜宴小心翼翼抱着斐尔森,温柔地放在雪山一座险峰上,又变出一块毯子,让爱人坐在上面,自己则坐在旁边。
悬崖外,最后一个日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放眼北麓,他们还看到,被夕阳烧红的山脉上出现了几只银狼。狼群踏雪而来,它们刻意拉长的阵形,如同一颗灿烂的银流星。
“你猜猜看,哪一只是老斯昆克?”福夜宴乐了。
“哈哈。”斐尔森也笑了,“咱们喊喊它吧。”
“怕它不敢来哩。我挨这一道天雷不打紧,方圆百里,神魔只许有我一个,谁横插一脚都得变成炮灰。”福夜宴说。
“哦,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得避一避?”斐尔森笑道。
但福夜宴不笑了。
他看向斐尔森,神色有些踌躇:“呃,其实......”
“其实,我的生命也该到尽头了吧?”斐尔森平静地看向福夜宴,温和地笑。
福夜宴忽然有一种在跟智天使长拉斐尔说话的错觉。
那么平静,那么云淡风轻。
仿佛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事情能引起他的心灵波动,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一天、一地、一人,而已。
福夜宴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人命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之前,斐尔森终于困倦地闭上双眼。他的耳朵也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他隐约觉得福夜宴握住自己的手,没有十指相扣,却很紧,很紧。
“我给你的‘牧徽’是我的东方私印,上面画有一只白蝙蝠,你是凡人,所以暂时看不见。”福夜宴把那一块牧徽也紧紧按在斐尔森胸口,“......等你变成天使后,你的胸前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蝙蝠胎记......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一定能找到你!”
斐尔森却开始无意识地背出一段弥撒:
“那今在、昔在及将来永在的全能者上主天主说,我是‘Alpha’和‘Omega’。”
“A”是希腊文首个字母 Alpha,“Ω”是最后一个字母 Omega。
意思是,至高无上的那位,是原始,也是终结,是历史的主宰。
百年之恋,千年之史。
沧海桑田。
只是天地微微阖眼,一梦之间。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
福夜宴硬生生抗下,只觉眼前的世界黑白颠倒。
他忽然想到,阴阳或黑白或善恶,并不是一种矛盾。
只是选择了“善”,便不可避免会排斥“恶”,站到它的对立面。
排斥“恶”,并没有错。
产生排斥的倾向,却往往会抵达另一个不可挽回的极端。
“宇宙混沌,原是一体”,福夜宴镇定地张开翅膀,迎接第二道天雷,“分割混沌,祸乱之始。”
“东方西方,本为一体。”随着闪电撕开黑暗,福夜宴也享受着自己黑翅第三次撕裂的感觉,“合则无双,分则两败。”
他隐约觉得自己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生长,仿佛江南一垄垄水稻抽丝,仿佛长安一片片柳叶抽芽。
“夜宴。”
电闪雷鸣之间,竟然夹杂着一声优雅的问候。
“谁?”
福夜宴睁眼,只见智天使长拉斐尔缓缓走下万千星辰搭成的天梯。
“好巧啊,夜宴。”
“原来是您啊,殿下。好......好巧。”福夜宴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心说您可真会挑时间,什么时候不能聊闲天啊,非挑我渡劫的时候!
“我来接我的一个孩子上天堂,没想到,遇见你在......渡劫?”拉斐尔点点头,问。
福夜宴这才注意到,拉斐尔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天使,他银发蓝眼,背后扑闪着两只小翅膀,正在好奇地打量着福夜宴。
他的胸前还有一块莹白的蝙蝠胎记。
“Phaerson,你胸前是什么东西?”拉斐尔也注意到了那块白蝙蝠印记,奇道,“这也是你从凡间带上来的吗?撕下它吧。”
“不不不,殿下,别撕!”福夜宴立刻阻止。
“为什么?”拉斐尔饶有兴趣看着慌乱的福夜宴。
“嗯,这个......”福夜宴绞尽脑汁,“因为它吉祥嘛!蝙蝠在东方是吉祥的象征!”
“好了,不用编了。Phaerson,你就留着这只令人难忘的‘蝙蝠’吧。”
拉斐尔微微一笑,又转头对福夜宴说:
“夜宴,我送你一双翅膀,你可要接好了。”
“什么......翅膀?您送我?”福夜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百年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渡劫失败吗?”拉斐尔娓娓道来,“并不是你的法力不足。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实乃地利不如人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