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昌明看来,这相对七王爷的身份而言,简直是拮据到不能看。
于是就命人拖了两车东西来,想要送给栾宸。
路时看过车里的东西,的确也算不上值钱,倒是讨好的心思妥帖精巧。
然而栾宸并不买账。
他随手招来曹昌明身边的主簿,让对方现在就将这两车东西送去城中善堂。
主簿不敢不从,白着脸偷偷瞥了一眼知府,领命而去。
曹昌明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强忍下不快,依旧维持着面部僵硬的笑容,“王爷英明。”
栾宸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于施舍,只在转身前,淡淡地说:“曹大人,你好自为之。”
“下官一定谨记王爷教诲!”
曹昌明躬身垂首,掩去眼中怨毒之意。
栾宸走到马车前,见路时抬头望着他,眉宇间带着担忧:“王爷,他……”
栾宸拍了下他的手背,轻声道:“上车再说。”
说完一手扶着他,顺手将他托上了车凳。
曹昌明在几步开外看着,嘴角浮起一个阴狠狡诈的浅笑。
小厮?好一个小厮!
竟然能让主子动手伺候!
想必等袁相得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也会对他这回的行事十万分满意。
-
马车驶出城门,路时终于憋不住了,问栾宸:“我们就这么走了,这戍海的居民没关系吧?”
虽然他们在戍海这段时间,曹昌明迫于栾宸威压,不得不开善堂、济灾民,才勉强将严重的灾情修修补补了一点。但一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流落在戍海城外,二来,更不能保证他们走后,曹昌明会不会立刻变卦。
栾宸道:“不必担心,我都安排妥了。”
曹昌明在此次救灾上虽有渎职的嫌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狡辩的空间。而且栾宸尽管奉了皇命,却是奉命剿匪,而非查案,并不能直接决定朝廷四品命官的去留。
所以他这些天着人搜集好了曹昌明的其他罪证,一并快马加鞭送去了王城。不出十日,应当就会有消息。
曹昌明手下还有个司马,并非与他同流合污之人,栾宸秘密见过他,令他在曹昌明被查处之前,多照应戍海城中的事务。
“且曹昌明知道,若是他胆敢阳奉阴违,待本王一走便翻脸不认,”栾宸语调中透出一股血腥味十足的狠戾,“到时候,不必等到朝廷贬黜,本王的人就会先要了他的脑袋,替皇帝省了算账的时间。”
路时终于放下心来,拍手称快:“干得漂亮!”
栾宸扬起一边眉峰,“你不怕?”
路时奇道:“我又不干坏事,我怕什么?”
然后他还义正严辞朗声道:“王爷,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该杀就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栾宸似笑非笑地看着路时:“我还以为,小时对所有活着的人,都是一般心慈手软。”
路时煞有介事:“你怎么能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我嫉恶如仇的!坏人的恶报来得越及时越残酷,我就越为好人感到开心。”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还得追求一句法治公平,程序正义。可大衍是皇权至上的地方,权力用来为民除害,那就不算滥用。
不显金刚之怒,不见菩萨慈悲。
反正曹昌明间接害死了那么多灾民,死有余辜。
“嗯,原来如此,受教了,”
栾宸诚恳地点头,话锋突然一转,“过来,先睡一会儿。”
路时心生警惕:“我又不是猪,为什么要现在睡?”
栾宸说:“边疆军营条件艰苦,怕你去了休息不好,趁着现在多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说话间,他还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示意他看看这车厢中的睡榻布置得有多舒服。
路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道貌凛然的栾宸,心有余悸地说:“哦,那我就在这边睡。王爷你往那边坐坐,免得挤着你。”
栾宸眼睁睁看着少年几乎贴在车壁下面,把自己蜷成虾米,连头发丝都写着“戒备”二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怪他之前沉不住气,把人吓成这样。
不过也无妨。
栾宸静静地等了不多时,直到路时的手脚都放松下来,微微摊开,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从容不迫地伸长手臂,把人捞到自己怀中。
睡梦中的少年动了动,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
栾宸轻扬嘴角,低下头,亲了亲怀中人白皙软嫩的脸颊。
-
路时睡得很沉。
他枕着专属的人肉枕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又被暖洋洋的体温包裹着,原本已经彻底坠入了梦乡。
是一声如同打雷的轰隆巨响惊醒了他。
……不,是一连串的巨响。
不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车外骤然响起韩扬又惊又怒的喝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