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自身难保,尹家恐是大劫难渡了。
瑶光又一阵头疼,她瑟缩着躺下去。
宝来见状,也不敢多言。昨夜段大人亲自抱着神女回到寝殿,他面色颇为骇人,对晚衣道:“好生照顾神女。”
尔后绝尘而去。
后来,宝来才从晚衣口中得知昨晚之事。可他与晚衣都心生纳罕,神女怎么会想逃走呢?
昨天白日里,神女还兴致盎然地换了些铜钱、碎银子。道出宫要多买些零嘴,回来分给大家。
陶御医说神女是受惊过度,又着了凉,一时不支才晕厥。
宝来有些心疼神女,段大人本就骇人,昨晚在那什么酒船上,定是凶恶得像罗刹,才把神女吓成这般。
段大人一个白日也未来瞧神女,定然还在气头上。
“神女,要不然我去找陈公公,求他……”宝来道。
“不必了,你退下。”
神女的声音闷闷,再没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宝来不敢再说什么,垂首退下。
……
瑶光咳了几日,一日比一日厉害。其实她是想去找段怀悯的,尹家满门都在狱司,她还是想救他们。
可段怀悯却对她下了禁足,且也未来过一回。
她渐渐也断了念想,心如朽木死灰。或许这回他真的厌弃自己,再不会来了。
是啊,那晚他都对自己生了杀心。
又怎么会再来呢?
这日晚上,瑶光用完晚膳又觉乏得厉害,便早早睡下,连药也未用。
豆蔻进屋,瞧见桌上凉透的药,愁眉苦脸地端着出去。神女这几日似万念俱灰,不想吃也不愿喝药,不是坐着发愣就是睡觉。
她瞧着也难受,待会还是把药热一下,再唤神女起来用药。
热完药,豆蔻端着正往回走。却忽然瞧见前头走来一颀长身影,再细瞧,登时僵住,她赶紧端着药退到一旁:“段……段大人。”
身姿如玉的男子蓦地驻步:“神女还未用药?”
“神……神女用完膳就睡下,忘了吃,奴婢刚热了药……”豆蔻对段怀悯是极为畏惧的,头也不敢抬。
……
寝殿内,一灯如豆。瑶光咳得厉害,有些半睡半醒,忽听一阵珠帘轻响,以为是哪个宫人,故并未动,克制着咳了几声。
“喝药。”
熟悉的、淡漠的声音。少女一惊瞬间清醒,猛地坐起,只见清癯的男子立在榻边,手端缠枝碗,剑眉微蹙眸色清寒:“早上你也未喝?”
“……”瑶光臻首低垂,纤柔素手攥紧锦被,她仍旧惧怕段怀悯,可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憋足的火,教她不愿开口。
“说话。”男子声音陡然一冷。
少女仍不言,攥着锦被的手微微打颤,也不知是俱还是恼。她径自躺下,用锦被蒙住头。
可下一瞬,被子就被猛地扯开,手腕一痛,被狠狠拽了起来。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敢逃。”丰神如玉的男子提着她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她,“还敢闹?”
少女皓白的手腕好似更细,原本丰莹的脸也消减不少,她敛下眉眼,樱唇微抿,哭得连手也瑟瑟抖着。
“憋回去。”
“……”瑶光抬手胡乱擦了眼泪,没敢再置气。她抬起头,讷讷叫了声“大人”,接连咳嗽几日,嗓音嘶哑,透着无力。
段怀悯仍捉着她的手腕,缓缓坐下,极俊的脸快贴到她跟前:“现在,喝药。”
“……”
瑶光捧着药碗,浓烈刺鼻的味道令她有些反胃。这几日她无甚胃口,吃得极少,肚里空空,闻着药味更觉难受。
药碗被一只极好看的手夺走,男子用调羹舀起一勺送到少女的嘴边:“张嘴。”
好似命令,不容违抗。
少女张口,苦涩的药汁被灌入嘴里,她皱眉咽下。接着第二勺……
段怀悯极有耐心地把药喂完,却见少女仍旧泪眼朦胧,整张脸也病恹恹的。
“以后还逃吗?”
“……”瑶光静默,良久,轻轻摇头。最后她眸光微动,盯着段怀悯,“大人,能不能放过尹家?”
“为什么?”男子剑眉舒展,似听见了令人心悦的事。
“……尹家家财已尽数入了国库,各路生意也都截断,成了朝廷的。”瑶光声音愈发清晰,“他们再也起不来风浪,不如给他们生路,好不好?”
段怀悯笑了,灿若星辰,“离离,你除了为他们求情,就没别的想说?”
“……多谢大人,饶瑶光一命。”少女羽睫垂下,淡淡道。
外头金风呼啸,寝殿内地龙熏暖。好似隔绝开去。
长久的沉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