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路过。”瑶光一听声音,堪堪转身,解释道,“方才看见你急匆匆地上来,知是你们……反正我先走了。”
尹妙筠刚刚是下去给祖母买糖,祖母已经神志不清,方才忽然嚷嚷要吃糖,她心疼的紧,只有冒险下去买了麦芽糖来。
“我只是提醒你们东边有官兵搜船,晚些再走吧。”瑶光说完,忽而有些沮丧。
经此一别,或许此后再也见不到尹妙筠了,她还记着去青云观时,尹妙筠带她骑马,于山林间驰骋。
那时的尹妙筠好似孟夏夜晚的星辰,璀璨明耀。而如今的她,形容枯槁毫无光彩,再无那肆意张扬的笑靥。
“……要去见见祖母吗?”尹妙筠沉吟片刻,忽然说道。
“……好。”
……
此船不大,不可避免地,瑶光碰见了尹家诸位,包括尹父和谈氏,他们一见瑶光皆是一脸骇色。
还是尹妙筠道,行水路出逃的事,是瑶光提之。
他们这才似松了口气。可仍旧对瑶光心有戚戚,也未多言。
尹妙筠带着瑶光来到东边的舫内,里头还算宽敞。尹家老夫人倚在竹床上,一嬷嬷正用筷子挑着麦芽糖喂她。
“好吃,甜的。”尹老夫人神思恍惚,面上带着孩童般地笑,“再来,再来。”
尹妙筠命嬷嬷出去,才对瑶光道:“家中恶事频发,瞒不过祖母了。她就变成了这般。”说着红了眼,“不过她不知你的事,只当你没了。”
瑶光轻拍身侧少女的背,哑着嗓音道:“我跟她说会儿话。”她回宫后,未细思尹家的将来,或者说她不敢去想。
若非惊闻尹妙筠遭掳,她或许再也不会见尹家人了。尹家虽利用她,可她也并不恨。
起码尹妙筠和尹老夫人是真心待她的,即便是……尹容衍。曾经亦是舍命救过她。
她不该这样的。
瑶光走至竹床边,唤了声:“老夫人。”她无颜再唤祖母。
尹老夫人浑浊的双目盯着她瞧了一阵,长长地“哦”了一声,又猛地抓住瑶光的手:“你是我幺孙的媳妇儿,可你不是去了吗?那么年轻就去了……是尹家对不住你,都是海儿娶的憨妇,竟去害你!”
“……尹家没有对不住我。”瑶光回握尹老夫人满是皱褶的手,“莫气恼。”
“好,好孩子啊。”尹老夫人喃喃道,“不过那个憨妇也没了性命,行十恶者,受于恶报哪。”
“……”
待与老夫人说完话,瑶光才问尹妙筠苏氏何故没了。
“你不知?她前些日子被召入宫,因行为不端,杖毙了。”
“……”
瑶光尚未及再思,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呢,搜船!”
瑶光僵住,官兵竟来了。
她立在甲板上未动,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官兵持剑走上来。
为首者生得黑壮,他踏上这艘酒船,察觉静悄悄的,正觉有异,却猛然瞧见甲板上盈盈立着一名少女,其貌绝世恍若天人,登时两眼放光。
“呦,你们是哪个楚馆的,藏着这等尤物。”他说着,不自觉地凑上去,“下回,小爷我一定赏脸过去。”
尹容衍闻声出来,见状急道:“官爷,她,她是我的远房表……”
官兵冷哼一声:“你表什么表?”
“官爷,奴家是艳春楼的,因被这位少爷包下一个月,他……吃醋。”瑶光垂首笑道,“官爷莫与他计较,他是个痴傻的。”
为首官兵一听洋洋盈耳之音,十分受用,登时又忘了方才的不快,摸着络腮胡子:“想不到艳春楼竟有这等绝色,叫什么名儿,爷下回肯定去寻你。”
“白芷。”瑶光胡诌了名字。
“好名字,好听的。”黑壮男人握住她的手,“下个月爷定去光顾。”
“……奴家恭候。”瑶光强忍着反胃道。
“不过此船这么安静?就你们两个姑娘?”那人又狐疑道,正欲命人搜船。
“官爷,这不是没开,人都没来齐呢。”瑶光笑道,说着她将她钱袋塞到其手里,“祭月节官爷还要当差,这些就当奴家请你们吃酒,到时记得来艳春楼找奴家。”
一番交涉,那官兵极为受用地拿着钱袋带人离去。
“赵麟芷,你好生聪慧。”尹妙筠有些不可思议。
瑶光则瞧着那些官兵远去才卸下紧绷,她正欲与尹妙筠兄妹告别。却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江水滔滔。
船启航了。
尹容衍朝后头大喊:“谁让你开的船?”
那头艄公道:“我见官兵走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