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蛙鸣阵阵,清风朗朗。
瑶光却因这突如其来的话痴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可是食了无垢天,我从未在极乐之境见过你,直到……直到那天早上,在玲珑的寝屋见到你之后。”周祐樽说到此处,眼神变得痴迷,“朕就在幻境里见到你。”
凉风灌入,吹乱了女子的鬓发。
“陛下,你不能再说了。”
“为什么?瑶光,这里没有旁人,国师也在宫里。”周祐樽笑出声来,“朕想趁着死前,看你一眼也不行吗?”
钟灵神秀的女子眉间微蹙,“什么死,陛下是何意?”
“朕刚刚提到过的,朕被断了无垢天啊。”年轻的帝王的手扣在薄薄的窗纱上,用力,薄纱裂开。
几乎在女子反应过来之前,他捉住了她的胳膊,隔着罗衫,他感受她的温度。
女子惊慌地挣脱,“陛下,你快放手。”
可周祐樽只握得更紧:“瑶光,你知朕方才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五脏六腑如百虫啮咬,几乎快要死去。那么多宫人无一人在意朕的死活,是朕独自扛了过来,只因想撑过去再见一见你。”
女子手上动作滞住,“是谁断了陛下的无垢天?”
“你终于问了。”周祐樽始终握着她的胳膊,“除了国师,还会有谁呢?”
“因为,那天早上的事?”
“或许吧,那已经不重要了。”周祐樽双目赤红,“如今皇子出生,有了新的傀儡,朕已经无甚用处。”
“陛下……”瑶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望着被握住的胳膊,男人的手苍呈现出一直青白。
“瑶光,你说国师为什么偏偏挑中朕呢?若非他,朕可以在北顷做郡王,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年轻帝王喃喃着,又凝视着瑶光,“可是,那样朕或许也不会与瑶光相识了。朕不后悔,故死前来见一见你,将心底之言都告诉你,也不枉此生了。”
窗外的年轻男子形容憔悴,惨白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诡异。
“陛下,无垢天是可以戒掉的。虽要历经蚀骨灼心之苦,却是不会死的。倒是无垢天让人神魂飘荡,极为伤身,常食之,也是活不久的。”瑶光很认真地说着,这些也是事实。
“至于小皇子,且不说他尚未足月。即便没有他,还有许多皇族郡王、世子。”
言至此处,瑶光未再说下去,意思也已经明了。
就算没有小皇子,段怀悯也有许多人可以扶持。若想弃了周祐樽早就弃了。
“故陛下不必意懒心灰。”瑶光慢慢抽出被攥着的胳膊,“您不是刚刚才熬过一回,此物戒除大约一个月,您只要挨过去,一切都会好了。”
周祐樽愣在外头,徒然地看着自己的手,适才被女子挣脱的手。
他凄然一笑:“瑶光,一个月,你知道是怎样的痛楚吗?朕濒死还偷偷来看你,你就只对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风猎猎,男子发丝飞扬,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机。
瑶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正欲再说什么。
却听外头有人道,“陛下,微臣寻你许久。”
寻声望去,竟是卫潇。
第74章 迷乱
“陛下, 四下都有人在寻您,快随微臣回去吧。”卫潇立在几丈外,遥遥作揖。
周祐樽神色霎变, 转过身,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卫潇垂首,谦卑道:“微臣跑了许多地方,才找来这里。”
瑶光却是万分不信的,院外是有侍卫把手。倒是西面墙根有个狗洞, 他们既然都没有惊动侍卫,应该都是从那狗洞爬进来的。
卫潇是猜准了周祐樽在这里。
“陛下,趁着他们还未找来,咱们快走吧。”
周祐樽回头望了瑶光一眼,容姿绝尘的女子眉间颦颦, 身形僵硬地站着。
他知其畏惧,畏惧卫潇会将今夜之事告知段怀悯。思及至此, 年轻的帝王又看向月下的青衫男子, “卫潇, 今夜朕受药瘾折磨, 神智迷乱才跑错地方。神女不过是听见异响, 才来此查探。”
“是, 微臣什么也未看见。”卫潇维持着姿势, 只微微抬眼,瞥向窗内的红裳女子, “请陛下、神女放心。”
……
熬过数日酷暑,又迎来一场霶霈, 金蛇百尺霹雳惊城。山中犹似浸在水中的囚笼,不过一日骤雨, 四下便积水横流。
瑶光回宫那日,正逢这场骤雨。马车刚启程,毫无征兆地晴天惊雷,继而大雨倾盆。
一路泥泞坎坷,花了近两个时辰才至皇宫。
待回到荧惑神宫时,已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