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宁微笑道:“那夜二郎情绪激动,我适才出手狠了。二郎毕竟与冉冉相识一场,又是云家故旧,我今携些薄礼登门,探探他的伤病。”
客套的礼数不过是为了说给云冉听,他和林无霜心知肚明。
孟宴宁根本不想见到周从之,想必对方也一样。
但他不能让云冉有机会和周从之说私密话,是以云冉进次间寝屋,他便在梢间候着。
或者说,是旁听。
以至于云冉站在寝屋门口时,脊背生出一阵寒栗。她直觉背后有一双清凌凌的凤眸,无处不在地洞悉她。
可看到周从之躺在床上,又差点掉眼泪。云冉慌忙用手背遮掩住,用尽所有的力气,略略平复自己的心绪。
此间旁客都散了,苏小莹得闻云冉过来,亦十分惊讶,跑到雕花窗前张望。
她其实不太明白那夜云冉又和周从之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最终只有周从之一个人回来。但他虽然浑身是伤,当夜却立刻安排了些人手,好像急切地要查什么。
云冉见周从之清秀的面容青紫遍布,手脚都缠着纱布,忍不住快步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何至于此?
可才走两步,便惊出一身冷汗。孟宴宁的视线肯定幽暗地追随她,
她于是在半道站定,几乎下意识和周从之隔开一段距离。
周从之身上的淤伤还没有消肿,但发现是她,急切试图起身,“冉冉。”
仿佛从来没有过新婚夜与她的难堪,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与她有关的风言风语,只因为能和她重逢,难耐住内心的悸动。云冉又是绷不住。
她真的很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想向从前那样缠抱他,温声软语地哄他吃药。
“从之,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大动干戈了。”云冉睫羽颤颤,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定住神。顾念着自己还有东西要送给他,缓慢走到他身边。
“我今日来探望你,实际是我二哥哥的意思。”
她不情不愿说出这句孟宴宁爱听的话,想象着孟宴宁在外此刻的表情,再看周从之冷却下去的寂寞眼神,内心也是悲苦。可周从之细心,应当能发现。
她的眼圈很红。那话不是她的本意。
可她还得继续贬低自己,尽乎恬不知耻。
“我从小就跟二哥哥狎昵,碍于身份,不敢挑明对他的情意。嫁给你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一切都完美了,我也劝你不要执着。”
云冉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对周从之眨了下眼。趁背对孟宴宁的机会,故意将那血书塞进周从之的衾被里。
她做贼心虚,料理完这些,着急忙慌的起身。周从之自是奇怪,忍不住唤道,“冉冉,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趁势抓住云冉的手,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把云冉的心都酥化了。
云冉虽然故作一副决绝模样,但还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停在原地,轻轻的勾了下他的手。
口舌还是如孟宴宁所愿,那样甜蜜乖觉。
“信不信,事实也是如此。二哥哥让人伤你不对,但祸起根源在我,我自然要向你赔一个不是。如今我与二哥哥已经喜结连理……从之你,多多珍重吧。”
云冉得碰他掌心,已经心下砰跳,再不敢看周从之的表情,快步的离开。便是暗示他自己在演戏,那话也过于刺人。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适。
云冉刚到梢间,失魂落魄地向外,忽地被孟宴宁一把揽住腰身。他揩了揩云冉染红的眼尾,语气戏谑,
“怎么,冉冉,舍不得了?”
他这副口吻,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把血书交给周从之,云冉简直要庆幸,
“见他被我伤成这样,自然有一点的。”见孟宴宁目色诡谲,连忙又改口,“但没有很深了。我如今只想和二哥哥在一起,再没别的想法。”
孟宴宁长指支起她下巴,嘴角蓦地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冉冉,你最好不是在骗二哥。”
云冉顿时害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瞳仁里光影惶颤。
“二哥哥,我,我怎么会呢?”
第四十章
云冉被他近乎平静的笑意怵到, 无法抑制住自己外泄的恐惧。
她从前在孟宴宁面前总是活泼,甚至还有些骄纵。可现在连讨好他的笑容,都带着微微的颤栗。
可她也是不满。明明是他强迫, 为什么不允许自己欺骗?
“不敢?”
孟宴宁眸色讳莫如深,拇指揉了揉她的面颊。
像是探寻,又似含着别的情绪。
云冉和他对视, 指尖滑腻攥扯裙褶,心都快颤得跳出来。好在很久之后, 他只是就手拢了拢她微微散开的衣襟, 遮住那些马车上和自己欢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