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孟宴宁坐于榻前,十指扣紧,抵着自己的下巴想,那就是了。不是有人掳走的云冉,而是她并没有听话等他,自己设法跑掉了。而且是那么地迫不及待,连一件他送的东西都不留恋。
那男子意外留下的印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所以埋伏在别院外的那群贼寇,应该不是被暂时击退,流蹿于赦县内的贼寇,而是对方留给自己的见面礼,想要自己在返程时,稀里糊涂被杀死。
云冉知道,他想杀死自己吗?
孟宴宁心平气和的坐在榻上,一缕银丝从额前垂落,薄唇不免,幽幽地挑起。
也不知道第几次,直叫他都懒怠去数。哪怕他无数次地相信,那么耐心叫她千万等他回来,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挺好。
孟宴宁桀桀低笑,挺好的。下一秒,忽然拔出朴刀,将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
一连几日,周从之都格外忙碌。或许是因为要准备出海,又或许是因为忙着交易。每每在夜里回屋,云冉已经歇下。
云冉侧身枕着,实际是根本无法睡着的。也因为睡不着,隔壁女子和周冬晴厮打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云冉难免关切,想帮她逃离此地。不承想她还没有想到对策,突然听到有人在漏风的窗户边呼唤她。
“冉妹妹。”
云冉顿时从榻上坐起,和对方四目相对,才发现唤她的,是大嫂林无霜。
林无霜此刻衫裙破烂,头发也乱糟糟的,没了半点平日的素雅恬淡。
“嫂子。”云冉不由得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震惊之余,也不难推测,这段时间住在自己隔壁的女子,原来就是林无霜。
林无霜眸光颤抖,像是被云冉戳到痛处,不免把着窗户的指甲深深陷进去,
“是周冬晴把我掳到这里的。冉妹妹,其实我以前,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眼下周家败落,我怕从之将我赶回娘家,便想回娘家去了,没想到却被周冬晴知晓,绑了我,把我藏在此地,不许我堕掉他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个孩子,曾对云冉犯的罪孽,她便内心悲苦,满腹歉疚。
“我真不想为那倭子后人传宗接待,可眼下他寻到了他的生父,想把我也带去番海之地。我阿爹也是个秀才,我怎么可以……”
她说的这些,云冉自是不知。
震惊之余,也是慢慢地消化接受。
或许是因为,她经常听到林无霜和周冬晴撕扯,抗争,真的能切身体会,林无霜的困扰痛苦罢。何况从前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云冉宽慰道:“嫂子,我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回云家,再想办法。”
林无霜默了会,却摇头:“冉妹妹,我刚才哄周冬晴和那些倭子喝了些酒,他们已经睡下了。马匹我也给你备好,你快带他们交易的银子和香药去趟衙门,报官去。”
她竟然安排好了,云冉讶然。实际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的。
但见她着急,也不得不起身出屋。
“嫂子,你不跟我走吗?”
林无霜眼里水光莹动,只推搡云冉出门,“我还得在这里稳住他们,你快去吧,我真不能叫周冬晴再挟制我了。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叫衙门派兵,把他和这群倭子抓起来。”
她都做到这份上,云冉便是觉得时机不合适,也不得不翻身上马。朝渔村外疾驰而去。
云冉的马术是极差的,所幸认识路,死死地抱住马鬃,学着以前周从之控马的叫声,也能保证自己不被马摔下去。
她在离开院子的刹那,心也快悬到嗓子眼。
不是没有想过周从之,可林无霜催的急,她也曾下定决心,便这样出来了。
林无霜曾为了和周冬晴的孩子筹谋,眼下却让云冉去报官,可见她已经决心,斩断和周冬晴的孽缘了。这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们是不舍得的,却又不得不做取舍。
云冉眼眶酸热想,她此刻只在心底默默地难过,这样,也不算太失态吧。
她不顾一切地狂奔,怕身后的海寇追来,将她拦住。
却不想在即将进入街巷转角时,突然蹿出一支马队,队中众人个个衣着古怪,身佩倭刀。在遇到云冉后,纷纷勒马停下,将她团团围住。
云冉讶然失声,吓得差点干呕。
可她越是害怕,鬓角的花也跟着颤,他们越是觉得有趣,围绕她笑着吹口哨。
下一秒,她的马腿便被他们的头领切断,整个人也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