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莹指尖揩了揩眼角,实在忍不住,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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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又是长久沉默。云冉以为骆清岚还会说点什么,但等不到回应,可能他已经昏厥了。
打点完狱卒,便也跟着苏小莹出去。
她想快些安慰苏小莹,途经孟宴宁的牢房,不免意外的停下脚步。斟酌了片刻,还是从气窗里往里瞧。
其实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可以想象,孟宴宁应该在里面,因为野兽没有脚步声,也能听见心跳和呼吸。
云冉忽然也生出安慰他的念头,但想到他还没出狱,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旁边又有周家家丁,便歇了和他叙旧的想法。
……也有阵子没见到他了。可能他那日见自己离他而去,想清楚强求的瓜不甜,会厌弃她吧?
何况自己和他的婚契已经作废。到时候他得了平安,真找自己问罪,自己真心实意和他道歉,还不行吗?
云冉不安地胡思乱想,正要走,恍惚又听到句熟悉的呼唤。
“冉冉。”几乎是立刻吓得心脏紧缩,忙不迭加快脚步离开了。她还是怕他的。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矛盾。
牢房内,孟宴宁垂头,长指摩挲着镣铐。似乎也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但那脚步声只徘徊了阵,便匆匆离开。
他不免下扫长睫,熬红的眼盯着自己的伤患处。也不知在想什么,舌尖舔了下臂弯上新鲜的血液,淡淡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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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冉和苏小莹离开时,有一队从京城来的官员匆匆下马,走进监狱。为首的内宦身背圣旨,直接到牢房里提人。
原是恭王府里的大太监突然到老太后跟前为骆清岚求情,老太后这才想起来,骆清岚也曾在王府里照顾过她外孙,不由得把老皇帝叫来,让皇帝惦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给个大赦天下的恩典。
为了避免骆清岚出事,大太监急急忙忙从京城星夜兼程,赶至此地。
老皇帝因为前阵子中风,久未上朝,又听闻先前民怨沸反,才不得已扣押骆清岚。这下得了老太后的台阶,立刻让人把骆清岚接回京城。
他当然对伺候他长大的九千岁有感情,也不忍真的把他的干儿子骆清岚弄死。
何况如此大案,必得派心腹重审,才能审出叫他满意的结果。
刚让太医从鬼门关前拉出来,他便急迫地下召接骆清岚回京。
又安排得力的锦衣卫,到明州细细盘问调查。把这走私案继续推进下去。
被牵连的孟宴宁,自然也要因太后的恩典,先行释放了。
也不过不到七八日的功夫,孟宴宁便得知他自由了。
他玉面几无波澜,很是平静。
毕竟这是个必然的结果。因为他早已经提前让人去打点恭王府的大太监,让对方惦着从前和骆清岚互相帮扶的情谊,到老太后处求情。也算准老皇帝让骆清岚下狱,不过是设法暂时堵住悠悠之口。
可他走出牢门时,和那些狱卒对视时,他们还是满目惊悚。
他微笑环视他们,他们便两股战战,差点要跪下来给他喊爷。
不为什么,就因为之前他们受周从之的贿,就差半口气,就要把他害死。
孟宴宁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道,“我的腿不是很灵便。诸位可否给我雇辆马车?”
好像没什么记仇的样子。可狱卒们根本不敢怠慢,毕竟只要他不在牢中,便是孟举人,未来若能高中,衣锦还乡,随意挥一挥衣袖,都能撼动赦县三尺土。他们若还想活命,自然得尽心尽力巴结。
他很快得到了想要的马车。
上了马车,坐在里面闭目养神,让车夫往东街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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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自上次和苏小莹探视归来之后,没再去过监牢。
然她良心难安,已经让周从之答应她,设法让知县大人通融,千万保住孟宴宁两人性命。周从之发誓了的,也似乎安排人去办了,她这才稍微松心,没继续折腾奔走。
毕竟她再迫切,也没有办法左右案子,只要有心努力了,便算对得起孟宴宁了。
而且如今,她已经勾销和孟宴宁的婚契,总不能一直因为牵挂孟宴宁,给周从之脸色。
只要周从之愿意帮衬,她当然要抛弃前尘,和周从之好好过日子。
春光正盛,她松散松散心情,答应和周从之去郊外踏青。
山花烂漫,绿草如茵,又有周从之一路打趣陪伴,心情果然大好。
脸上都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云冉今日也是盛装,一袭淡霞色渐变粉橘凤尾纱裙,环着几乎曳地的披帛,发髻上除了平日戴的首饰,还簪满从山上摘到的芙蓉山茶,面上薄施粉黛,琼鼻鼻尖因为兴奋,沁出些汗珠子,眼珠儿也是秋水潋滟,比这三月的春花更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