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岑跟在他身后:“那你为什么打?”
“……”
他把药丢在桌上,重新躺回躺椅上,闭上眼轻轻晃了晃。
“有些架,早就该打的,只不过推迟了二十多年。”
“你和谁打的?”
“想知道?还是想给我报仇?”霍冬阳睁开眼,偏头看着她,温和、坦然,“岑丫头,这个人你不可以打的。”
姜岑蜷了蜷手指,神情认真:“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他眼底流露出悲哀的情绪,却弯唇笑了下说,“他是我哥哥。虽然是个人渣,但你不可以打他。”
“……”
“放心吧,别看我负伤了,但不过是皮外伤,他被我打得更惨,不在床上躺个半个多月是起不来了。”
男人笑了笑,用上了点哄孩子的语气。
“放心吧,你叔没给你丢脸,我打赢了的。”
姜岑眉眼绷了几秒,松开,叹气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没想到这里雨这么大,我回来的时候没带伞,淋透了。”
“你叫我去接你啊,怎么不告诉我?”
“麻烦死了。”霍冬阳撇撇嘴。
“你才麻烦,又不让送又不让接。”
姜岑又弯腰去看,皱着眉说:“你这伤擦过药了吗?”
“擦了。”
“擦了?擦了它是这样的?”
霍冬阳闭上眼:“不放心你再擦一遍呗。”
姜岑就知道,他没擦。
啧了一声,她起身去药柜,轻车熟路翻出药水,先拿湿纸巾擦干净脸,再拿了棉签沾药水,往他脸上擦。
“亏你还开药店,一点都不知道照顾你自己。”
男人轻轻笑一声:“就是因为开药店我才知道,它会好的,不擦药也没事。”
“那我以前受伤了你干嘛狂给我擦药?照你的说法,不擦它也会好的。”
“害,擦药好快点嘛。”
“是啊,”姜岑按了下他的嘴角,“擦药好快点。”
霍冬阳被疼得龇牙咧嘴。
安静的药店内,消毒水和混合药物的味道塞满鼻腔,耳边是淅沥的雨声,电视机的声音被放得很小。
两人蓦然间沉默。
“所以,”姜岑垂眼沾药水,“你为什么要和他打架?”
第110章 谢幕礼
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一直偏向哥哥。
在霍冬阳看来,他那个哥哥一事无成,暴躁易怒,总是对母亲恶言相向,甚至会出现暴力行为。
而自己和他很不同。
霍冬阳安静话少,在一众撒丫子往田间跑的皮肤黝黑的“野蛮小子”里,他就显得十分女孩子气。
他发育晚,在同龄人都开始长个子长肌肉的时候,他还是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
少年期间,他总是能听到别人和他的母亲说,他是个有毛病的小孩,没有男孩子的劲儿,估计以后就废了。
他生活的地方是个小山村,在那个消息闭塞,所有人都还保留刻板的偏见的年代。
还没成长起来的少年就被他们扣上了“废物”的帽子。
因为太过文静,因为身上带了点“女孩子气”。
男人的力气就是生产力,所以即使哥哥暴躁,即使他对母亲并不好,但母亲却始终偏爱他。
因为他有肌肉,有力气,能够下地干活,养活他们一家人。
而反观霍冬阳,他总是瘦弱的,总是颓着眼睛,一点活都干不了。
体弱多病的体质让他在父母眼里和女孩没有半点分别。
直到他读书读出去了,学了医,身体也发育起来后,父母对他态度才稍微改观了一些。
但他们始终偏爱留在身边的大儿子。
小山村的人还是觉得离家的子女无用,念书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不能直观看到利益的东西。
他们的目光短浅得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所以到最后,霍冬阳提着小皮箱,穿着一身崭新的西服回家,想要告诉他们自己被大企业录取了,他可以给他们很多东西的时候——
撞上了哥哥和心爱姑娘的迎亲队伍。
他就站在村口,看着黄土漫天的山埃里,那些人咧开的笑脸。
只有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擦得反光的皮鞋被扑上的一层黄土埋葬,黯淡至极。
没有人通知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那个姑娘。
那个从小到大都陪在他身边,鼓励他追逐梦想的姑娘。
那天,意气风发的少年只留下了一箱子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那箱钱,是贺礼。
祝贺他心爱的姑娘嫁给了他的哥哥,也祝她能够幸福。
再后来,霍冬阳辗转了许多地方,始终没有回去,他成了村民口中的“不肖子”。
不陪伴在父母身边,不论他拿出多少钱也会被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