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不多,却也能买些陈旧的书回来,后又学着做了些编织的活,攒了许久的钱也只能给小弟买些旁人不要的劣质笔墨。
小弟心念汪招娣的好,越发刻苦,放牧时坐于牛背上大声念书,夜间回来又会捧着书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声念读抄写。
时日一长,村子里多数人见到小弟,总是会说村东的汪家出了个读书郎,日后少说也能中个秀才。
汪招娣将夜里做的活拿出去卖时,总会听到这样的话,久而久之,她也升起了让小弟考个秀才的心思。
她趁着空闲,和小弟商量了一番,可被小弟严辞拒绝。
他拒绝的太过坚定,起初汪招娣是真认为他没有考取功名的心思,可每每望见小弟在月光下捧着书小声念读,又为家里钱财操劳的模样。
汪招娣这才晓得,他这是担心家中的困境。
可她又看小弟如此刻苦的模样,便打定主意要供小弟考个功名,巧在村南有处人家。
那处人家生活着父子二人,父亲姓海,是中汉最后一任秀才,祖籍本不是这里的,只是因十几年的战乱带着儿子逃亡到了这里。
村子里大多都是困苦的人家,少有的两个酒铺子还是供驻守边关的将士解闷的,两个酒铺子里的都不是什么好酒,因军纪,一坛酒,兑了大半坛水。
那秀才正是其中一酒铺子的掌柜,但因地势不好,大多将士都不愿多走几步,故而门庭冷落。
酒铺掌柜又去寻了木匠的活,这才叫父子二人能紧巴巴的过日。
汪招娣念着其酒铺掌柜是个秀才,专程起个大早,带着自个攒下的钱财,想去为小弟请个先生,再不济,也盼着小弟能在闲暇之时被秀才指点一二。
酒铺掌柜对于她的小弟也早有耳闻,正巧家中儿子亦是个刻苦念书的,想着二人应当是能相互扶持,便应下了此事。
又因小弟要放牧,常是掌柜儿子天不亮就背着书篓去了汪招娣的家,与小弟一同放牧、一同念书。
正午又由汪招娣送来饭菜,就着饭菜高谈论阔,二人倒也算得上是知己。
久而久之,汪招娣便晓得了秀才儿子的名儿,海姓,名平德,后来据海平德所言,平是他的字辈,德是他爹希望他做人先修德。
时日愈发往后,海平德又在学堂寻个抄书的法子,所得钱财也算是能填补家用。
他日日都将书带回汪家,在夜间或是清晨与小弟一道抄书、谈论其中意。
汪招娣闲来无事便会帮二人磨墨,搬个小椅坐在二人跟前,瞧着小弟一面做着文章,一面与海平德谈论。
她不识字,但又因海平德和小弟的关系,也能识得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小弟并未告知她被那常怨天忧人的母亲取出的名字中的含义。
又因小弟要去放牧种地,海平德常会留在汪家继续抄书,有时抄得手腕发酸,便会休息片刻,他只一抬头,就能望见正在编制书篓等物的汪招娣。
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生出了几分暗涌的情愫。
随着海平德宿在汪家的时日越发长久,酒铺掌柜又看生意不好,便关了铺子,将铺子卖了出去。
后又找了个几个木匠一起,在汪家旁新建了一小屋,此时的秀才除去了酒铺掌柜的担子,专心做起了木匠。
常常在没活时,会专为海平德和小弟讲书,二人也是排排坐,听得认真。
再后来,那暗涌的情愫愈发膨胀,直至秀才和小弟都能瞧得出来,小弟有时会在四下无人时打趣汪招娣。
汪招娣常会羞红着面颊一边骂着小弟,一边含羞的瞪海平德。
日子便也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
乡试时,海平德中了解元,小弟却因突受风寒,名次不大好,却也是得了会试的名次。
这一回,整个村子都来贺喜,恭贺海家与汪家出了个念书的大才。
可好景不长,秀才在帮村民修补房梁时不小心跌下,摔断了腿,寻了郎中来瞧,只说是时日无多。
海平德不愿放弃父亲,抄书愈发刻苦,略微能供得起父亲不停歇的汤药。
汪招娣见他历大喜后大悲,心中不忍,常会帮他一道照顾秀才。
哪晓得秀才不愿拖累二人,寻了无人的时候,留了封信给海平德,摔碎床边的药碗,挣扎着爬下床,将那锋利的瓷片吞入腹中自尽。
待到海平德归家时,只望见了已身亡的父亲,他顿时悲痛欲绝,被闻讯赶来的汪招娣和小弟发现。
经历二人一番劝导,海平德这才撞见父亲留下的信,发誓要考取功名慰告父亲的在天之灵。
进京会试前两日,汪招娣在已戒赌,却还是在赌坊做工的父亲回了家,一进家门就与母亲大吵一架,当即就要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