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蕖香这个贱人!以前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整日装成个烧糊了的卷子模样,原来为的就是今日,好趁其不备,给她重重一击呢!
那台下的秦桑子,望着蕖香,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原本她靠着才艺,略胜过潘婉儿,谁知竟跑出来一个沈蕖香,倒是出乎意料。这沈蕖香虽生得美艳,但若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才艺,恐怕也不及自己。
见蕖香上台,李湘君面色极度苍白,浑身颤抖。今日,蕖香迟迟不登台,她本暗自庆幸,以为能躲过一劫……
她看了一眼坐在贵宾席位的谢佻,只见他身子略略前倾,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蕖香,知他已经认出蕖香是那一夜的妙人,登时心如死灰。
谢公子既找到了那一夜的妙人儿,自然不会再理会她。她和蕖香,就有如云泥之别。恐怕,他心中还会埋怨自己,当初为何欺骗他。
事至如此,她已经明白,谢佻这一枝高枝,不是自己能够攀得上的,只是,如今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躯,若被谢佻厌弃,她可真就是一落千丈。日后在女儿河,只能沦为那糟糠老男人的玩物了。
唉!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断乎不会冒充蕖香,说那条手帕子是她的……
谢佻看着站在花台之上的蕖香,一眼就认出她是那夜的妙人儿!猛然惊醒,眼前这个女子,也正是画春楼上,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子。
妙,妙,妙!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这个出场,真是出乎意料,实在有趣!
贵宾席中,那为首坐着一个不男不女之人,正是本次出巡江南,为皇上选美人的大内主管桂公公,他见到台上的蕖香,眼中精光一闪。
这沈蕖香的模样,神态,倒是颇似一个人……
若此女使用得当,他下半辈子的富贵都有着落了。
嘿嘿,这次他亲下江南,可真是没白来!
众人之中,其中最不惊讶之人,当属苏昆生。
他早知蕖香的品行模样,绝非常人所能及者,也绝非池中之物。
今日,她迟迟不出现。他原以为,她已经远走高飞,本暗自为她庆幸。
万万没想到,她到底还是来了。
苏昆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布满皱纹双眼是说不尽的沧桑和无奈。
或许,这就是上官家女子无法逃脱的命运吧。
……
蕖香站在台上,抬起头,那一双美目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有仰慕,有嫉妒,有惊讶,有好奇,有打探,有狎笑……无数双眼睛,如同一柄柄利剑,刺向了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怕,我在。”
残阳泣血,她似乎看到了陆霁,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如从前,微笑地对她说道。
斯人已逝,她再无依靠,漫漫人生路,只能靠她自己走下去。
一想到这,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锥锥地直痛。
她攥紧手心,强忍下眼泪。
不许哭,不能哭,她没替他们问个明白,还不到自己哭的时候。
……
老赞礼上下打量她,问道:“沈蕖香,你可有才艺要展示?”
蕖香颔首,抽出一把长剑,沉声道:“我要跳一支舞,此舞名曰,凤来。”
女儿河中,甚少有人表演剑舞,老赞礼面露惊讶,又问道:“可有奏乐?”
苏昆生上前应道:“老夫为她奏乐。”
蕖香欲要对苏昆生道谢,却被苏昆生止住了。
他既不能阻止蕖香走向命运,那么作为师父,他愿意再送她一程。
老赞礼点头,“既如此,那就开始吧。”
只见苏昆生拨弄琵琶琴弦,伴随着激扬的音乐,蕖香手持长剑,踏起舞步。她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快时,如流风回雪。慢时,如轻云蔽月。其静,若空谷幽兰。其动,若长虹贯日。
苏昆生十分惊讶的是,虽几日不见,蕖香的舞大有长进。而且,不知为何,她的舞,飘逸灵动之余,此时更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对天地不公的控诉!
天边映起了火烧云,绚烂的光芒照耀在舞动的蕖香身上,红衣翻飞,似是一只被逼到绝境、浴火重生的凤凰!
琵琶声越来越急促,就要到了全曲的高潮,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凤游九天。
苏昆生一屏息,拨弄琵琶琴弦的手也略微颤抖,他不禁为蕖香赶到担忧,此前,每每她跳到此处,均会出错。
这一次,她会如何?
苏昆生重重扫过琵琶琴弦,其声势,有如君临城下,声势浩荡的千军万马一起到来,又似补天的五彩石被击破,逗落了漫天绵绵秋雨。
此时此刻,蕖香只觉时间慢了下来,已然是进入到了“无我”的状态,她那一双眸子,莹然有光,略略扫过了台下众人,她似乎看到的是他们,却又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