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外的北境王耳根通红。
“扶不扶?”
阿勒热得直淌汗,这会儿连窗缝都没有用,那寒风漾进来,只会催得他更燥,龙可羡不应,阿勒就一声声地问。
“不要,扶。”龙可羡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知道现在什么样儿。
阿勒说:“戏词里都讲了,什么坐?”
“你不敬,不敬神明你……你混账,”龙可羡讲不出口,骂人的话都断断续续,“你阎王,你乌龟,你是穿山甲吗,别凿了……”
哭腔出来了,细细的,勾得阿勒更凶。
“你不敬,你最不敬,”阿勒拿话臊她,“方才在榻上时,最不敬的就是龙可羡了,脸皮最薄的也是龙可羡,小少君话里话外样样都来,真上了阵样样都羞。”
阿勒就是要放浪。
谁端着,谁受罪。
龙可羡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拴着阿勒,那种懵懂就带着催人沉迷的味道,阿勒觉得自个是疯了,怎么把她摆得这样……
汗还在滴落,他们在紧密地亲吻。阿勒一度以为他总是会温温柔柔地待龙可羡,从小到大,从一而终。
天老爷,他哪里来的自信。
他只想攻击。
他只想摧折。天已经亮了,雨刚刚停,早桂的低语浮在空气中,和戏词一起游进耳里。
“……红尘里把情寄,凭她北去千万里。”
凭她北去千万里,阿勒总是会找到她,他说过的。
“我说过的,我总会找到你,”阿勒看着她仰起的脖颈,轻轻地握住,“要并肩,要同行,要共卧,要不分你我,要……”
他用了力,让她呼吸不畅:“龙可羡,我恨不得吞掉你。”
“我,”龙可羡声调全部乱了,但她好乖,“吞掉也可以。”
手刚刚松开,阿勒就把她转过个身,背了过去。
龙可羡想看着他,求助似的偏头,阿勒就把她拉起来,捂住了她的口鼻,在她耳边讲悄悄话,操纵着她的呼吸,试探着她的承受范围,在每一次气息枯竭的瞬间就让她回来。
龙可羡眼里原本还有清醒,最后全模糊了,红通通的,润着层特别亮的光膜,随着日头高升,和夜雨一起,碎成了千万片。
***
铜铃和风灯不知什么时候取下来的,戏台早就空了,楼里只剩他们俩人。
龙可羡衣衫齐整,坐在小榻边喝粥,她渴得厉害,嗓子哑一片,一口一碗粥,跟喝水似的往肚子里灌。
阿勒收拾完自个儿,推门进来时,就看到龙可羡默默挪了点屁股,像是不想和他对上眼。
还在生气,带着羞臊呢。
他落拓拓地坐下来,看龙可羡喝得香,胃口就开了,连喝几碗粥还不过瘾,把那一屉饺子全垫进肚子里,扭头看到龙可羡目瞪口呆。
“吃你的。”阿勒瞟她一眼,转身去收拾丢了满地的衣裳,捡起龙可羡外袍时那袖袋没束紧,里边的东西叮叮当当地跌了满地。
有点烦。
阿勒爱洁,喜欢东西齐齐整整地摆放,这一下就看不过去了。
龙可羡往嘴里塞肉丸子,闻声看下去,是她随身带的东西。
一只空信筒,里边搁着炭笔,是用来紧急传讯的;一团小油纸包裹着糖块能抵饿,少君动得多饿得快;一方绣满金元宝的帕子;十来颗金珠。
还有一枚铜钱。
龙可羡吞下丸子,见阿勒皱了下眉,浑身的浪劲儿都敛干净了,露出种她没看过的神色,然后弯了腰去捡,这些物件都稀松平常,她不知道哪一点让他情绪波动,便安静地看。
她的眼神随阿勒手指而动,看到他越过竹筒,无视帕子,拨开了金珠,从椅子腿下捡起油纸包和那枚铜钱。
龙可羡一怔,在脑袋里迅速搜寻,可能是情潮没散尽,心神也懒怠,想起来十分恍惚:“北境的板糖。”
阿勒说:“什么……”
他还没有说完,龙可羡就先答了,“尤副将捎来的,”她颠来倒去地讲,“以前爱吃,休战的时候,便要出军营去买。”
龙可羡战时常常受伤,虽说好得快,但她受了伤便总想吃糖,馋那口甜的,但军营不是市集,有时候供不上,龙可羡嘴里没味儿便会十分焦躁。
这事陈包袱也知道,他有一段时间对她的体质十分好奇,追着问,但她也讲不明白,好像烙在躯壳里的印记,她吃了糖,就能好得快。
阿勒喉结滑动,没讲话。
龙可羡讲不明白的,他知道。
龙可羡八岁前没过过好日子,到得南域后,阿勒养了大半年,发现她仍旧会在某些特殊时候出现异常反应。有时候是受伤流血流多了,有时候是让人砸了,最严重的一次是自己冒雨划着小船出海,回程时船被浪头拍翻,她磕着暗礁昏了过去,幸好离岸不远,被巡逻的船捞起来,捡回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