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尸体身上,寻找物证,等待检验结果,时见微对胡雨珊的故事并不知情。在一旁听魏语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才知道胡雨珊的身世。
从小没有爸爸,或者说不知道爸爸是谁。年幼因为一场意外丧母,和外公相依为命。
所以,外公是胡雨珊唯一的亲人,而胡雨珊,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老人家想见胡雨珊。”
严慎安抚地拍拍老人家的手背,起身看向时见微,转达了对方执着的念想,又放缓声音询问,“可以吗?”
时见微回过神,看了看严慎,又看了看老爷爷。放下纸杯,她朝外面走:“等我几分钟。”
走出接待室,她边朝解剖中心走,边给曹叮当打电话,简答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准备一下,让胡雨珊的外公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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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中心停尸房里,曹叮当打开胡雨珊的太平柜,安静地退到一边。
冰柜里的人盖着白布,周身散发的寒气刺骨。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一角,紧闭双眼倒抽一口气,手垂下去。嘴里念着听不清的芦海方言,似在唤她的乳名,绵长的语调混着哽咽。
胡雨珊安详地闭着双眼,再也没有往日的鲜活。
“囡囡,疼不疼呀。”
老爷子紧紧握着胡雨珊的手,像是牢牢抓住最后的灯火,佝偻着低喃家乡话。
“外公种的橙子树长得很好咧,结的果好大的,外公给你带了一个。”说着,他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饱满圆润的橙子,色泽鲜亮,一看就是在养育的很好的树上结出来的,味道也一定甜。
“还有你最爱吃的樱桃,等你放寒假回来就能吃了。”
“你好好的,啊。”
曹叮当默默转身,面朝着一排冰柜罚站,后槽牙要咬碎了,也忍不了奔腾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没哭出声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时见微看不得这些,在曹叮当打开冰柜的时候就离开了。
严慎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没跟上去。陪老爷子看完胡雨珊,开车把人送去市局安排的宾馆,他留了自己的电话,才折返回市局。
后续的尸体处理交给老爷子一个人很困难,魏语晴已经安排好小组别的人帮衬着点。
“操。”
回市局的路上,魏语晴难得骂了句脏话,把走神的段非吓了一跳,捂着心脏看她。
车子拐弯,灯红酒绿的街景变了又变。
魏语晴盯着车窗外,声线发紧,放话:“两天之内不把这狗东西揪出来我不姓魏。段非,今晚加班。”
“论坛那些缺失数据,我联系了技术科,说能找回来。”段非应了一声,随后下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勾唇笑得放肆,“加班哪够啊,魏组长,通宵吧。”
魏语晴顺手关上车门,瞥他一眼:“你最好能。”
她说完转身就走,段非盯着她的背影轻嗤:“看不起谁呢。”
严慎一路上没有说话,下车后掏出手机,把肖颖的录音发给魏语晴。
走在最前面的魏语晴停在台阶前,低头看了眼,回头:“这什么?”
“一份口供,肖颖的。”严慎说,“算证据。”
“这个录音……”
“合法。”
那她放心了。
魏语晴点了下头,转身进楼。
段非连忙追上去,哇哇大叫:“什么东西啊!信息共享啊!”
冷风萧瑟,严慎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手机,看着信息界面安安静静的某个人。
她的头像是一只仰头晒太阳的白猫,让人看见就心情愉悦。
总队一楼侧门空空荡荡,严慎找了一圈,借月色街灯,在大楼后面的健身器材区找到时见微。她坐在健身器材上趴着,拉起外套的帽子,一动不动。
严慎走过去,抬手落在她的脑袋上,隔着帽子轻轻摸了摸。他蹲下身,探头看她:“哭了?”
“没有。”
时见微抬头,伸手把脸颊凌乱的发丝往两边扒拉了一下。
她只是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是需要一些精神支柱的。胡雨珊是外公的牵挂,也是他这十几年来的精神支柱。
这个精神支柱突然间没了,他漫长的人生,似乎到这一刻,才是真的尽头。
见她没哭,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严慎在她旁边坐下。
“我没什么事,你别这么看着我。”时见微盯着地面,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倔意,不想在他面前暴露任何脆弱,“我只是有点难过。”
严慎的胳膊搭在器材横杠,歪头看她,低柔的声线含混着笑意:“小时法医,这么感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