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约在周五,也就是今天。
地点在望江南路一家韩餐店。
温初吟比时见微先到,坐在靠窗的位置,先要了杯热饮。
时见微在马路对面就看见她了,店内装潢分明是暖的,她身上却总有散不掉的冷意。
红灯倒数十七秒,她看见她盯着墙上的装饰,眉目清绝,肌肤透白。大多时候不笑,不知道在想什么,总给人一种距离感。
推门落座,时见微摘下包,顺便脱外套。温初吟见到她,眼底升起一缕几不可察的亮光。
“你想吃什么?”她把铅笔和纸质的双面彩色菜单推过去。
扫了一眼菜单,时见微拿起铅笔迅速勾了肥牛部队锅,把笔放下,抬手绑头发。
温初吟问:“喝的呢?”
时见微腾不出手,这才出声:“烧酒。”
说着,抬眼看她,“喝吗?”
声线冷淡,憋着气,随时保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表面看起来满不在乎,但紧盯的视线暴露出几分刻意。
完全是故意的,充斥着挑衅和决绝,仿佛一场无形的力量对抗。
窗外的风拂过树枝,扫过屋檐。
只两秒,温初吟垂眼,避开她伤人的视线,看着菜单,翻到背面:“什么味的?”
“李子。”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周围很热闹,忽高忽低的人声,聊着八卦新闻,说着有意思的笑话,嘻嘻闹闹,所有躁动都变成热浪。唯独她们这一桌,看起来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临时拼桌,太静,太压抑。
是海面下的冰川,亦是风中裹挟的冷雨。
部队锅上桌,点火,煮开。
她们这桌才终于有了动静,时见微拧开烧酒瓶盖,没管她,先仰头喝了一口。
温初吟见状提醒:“你先吃点东西再喝。”
“就你是医生。”
下意识回怼,时见微说完扯了张纸巾,擦擦悬在下唇的酒。
温初吟:“我只是兽医。”
闻言,时见微轻嗤一声:“哦。”
筷子插进鱼饼,她无所谓地吃着饭,没了下文。
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温初吟不是很有食欲地戳了戳碗里的东西,咬了咬下唇,神情犹豫。
好几次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从哪里说起。是先说三年前,还是先说对不起。怕自己说错话,又惹她生气。
甚至连称呼,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种僵在这里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看我能看饱?”
时见微夹了小菜碟里的海带丝,瞟了她一眼。
温初吟噎了下,在心里措辞一番,试探地开口:“三年前我去了非洲,做野生动物救助。”
这件事时见微知道,在她看到医院墙上挂着的院长简介的时候。所以她没多大反应,没出声,依旧吃着饭,好像她要说的事丝毫不影响她的胃口。
“不告而别是我不对,这是我的心愿,当时的时间有点赶,发生了很多事。”
“仅仅这样就能构成你消失的原因吗?”压着她的尾音,时见微冷淡道,“我不觉得这件事能让你连消息也不给我发一条,杳无音信整整三年,我不接受。”
最可笑的是,她给她发的微信全都石沉大海,再之后就是被注销的空头像。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删这个号,但温初吟换了新号。前几天温初吟申请加她好友,她才知道她的新号。
筷子搁在碗上,时见微抱着胳膊往后一靠,嘴角的笑充满讥讽:“到现在还不和我说实话,挺没诚意。”
她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渐渐往更深处去,提醒着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难以被原谅。心上蒙着夜幕的阴云,温初吟快要无法呼吸。
可是,她不想让所谓的根本原因,成为时见微反过来心疼她的枷锁。
吞咽一下,温初吟声音低弱:“那边信号不好,每天要做的工作也很多,时间久了……”
“就把我忘了?”时见微忍不住打断她。
温初吟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我没这么想。”
时见微抬眼,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审视一般。惊觉这好像是三年来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比之前在医院的距离近,只隔了一张桌子。
成熟一些,变了一些,依旧淡漠,但似乎多了点坚韧。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盯着她的脸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什么都不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什么都知道?今天约我吃这顿饭然后呢?然后还是什么也不说,一顿饭就能把这三年一笔带过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