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靠在山脚, 时见微刚走出一步,就被曹叮当拽住衣袖。
“师姐, 确定我们是去现场,不是去地府吗?”这地儿阴森森的, 他后背发凉。
明明山脚下的学校色彩明亮,到这里仿佛突然多出一条分割线, 十分突兀地割裂开。
时见微由他拽着:“怕了?”
曹叮当后背都直不起来, 整个人怂在那儿,还要梗着脖子嘴硬:“怕什么,我可是男人。”
“哦。”时见微停下,“那你走前面吧。”
“不是,师姐我……”曹叮当舌头打结, “我给你殿后!”
没忍住,时见微扑哧笑出声。不再拿他打趣, 双手揣在兜里,加快步子上山。这几天的天气不怎么好,随时可能下雨,他们得抓紧时间。
尸体经过很长时间的腐烂,已经完全白骨化,骨头散落。在同事的协助下把白骨全部挖出来收集好,取了部分尸骨下方的泥土,时见微和曹叮当铺了一张棉布就地清理、拼凑。
历经一段时间的挖骨、清理和拼凑,本就阴沉的天色变得更加暗。树冠遮蔽,乌云密布。
时见微和曹叮当一人拿着一个小手电筒,在尸骨上照射。尸骨整体偏白,有大大小小被虫蚁啃噬的痕迹。前头骨从眉头往头顶直立,骨盆类椭圆形,测量骨长128厘米,骨骼处于成长阶段。门牙脱落一颗,在换牙期。
她很快下了结论:“是女性,6-10岁。”
曹叮当嘴里叼着手电筒,把那几块颅骨放在一起:“师姐,颅骨粉碎性骨折。”
时见微看过去,死因很明显了。
整理好尸骨和现场物证,众人打算下山。雾霭下沉,在山林里环绕,周遭一片寂静。身处被笼罩的广阔天地,没有标的物,反而找不到方向。
“我服了啊,这什么人工智障。”
旁边有人举着手机嚷嚷,想用地图导航都导不出来。
曹叮当探头:“在桐江也正常。”
他挪到时见微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衣袖,保有矜持的距离,但又明显紧张害怕,这两根手指头捏得很紧,快要把她的袖子扯变形了。
时见微瞥了眼扯着自己胳膊的手:“我记得路。”
曹叮当那两根手指就跟抹了502胶水似的,紧紧地粘在她的袖子上。他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扭着脑袋看身后,生怕空旷的山林里会突然窜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前一后离得太近不好走,时见微差点被他绊倒。
“……”这老鼠胆子,怕成这样还要生拉硬拽学法医,又觉得他实在勇气可嘉。
“啊啊啊啊鬼啊!”
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嚎叫,胳膊被猛地往后拽了下,时见微连人跟着趔趄,一脚踏进泥泞里,差点打滑,急忙稳住。
后面几个人被他这一嗓子吸引,凑过来。
“又怎么了?”时见微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泥泞染色的鞋,一张小脸皱巴起来,甜豆变苦瓜,揉揉耳朵,“你比鬼都可怕。”
曹叮当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弯腰压低上身,大半个身子躲在她身后,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远处指了指,又飞快收回:“那那那……”
众人顺势看过去。
远处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身处暗处,被大片雾霭包裹。看不清脸,只有人影轮廓。
刹那间仿佛撞上了视线,时见微眉心一跳。
身后有人反应迅速,立马冲了过去。对方转身就跑,便追了出去,留下搬运尸骨的人。
“哎不是你们都……”曹叮当瑟瑟发抖,和后面两个警员对视两眼,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为自己挽尊,“我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腰有点疼,直不起来。”
时见微凝视着那处没动,树下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雾霭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才那个人在盯着她。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某些碎片画面,有些乱,和方才树下的人隐隐重合。
念头闪过,她朝那边走。
曹叮当拽着她的袖子,她突然跨大步,直接把他往前带了出去。趔趄一下,脱了手,他语气着急:“你去哪啊?”
害怕归害怕,他脚下步子没停,连忙跟上时见微,整个人一边走一边三百六十度转圈,环顾四周。
“诶诶,师姐等等我!”
硬着头皮跟上去,他嘴巴不停,“师姐,就非得过来看一眼吗?”
时见微走到树下,打开小手电筒,找到脚印:“你先别害怕,测量尺拿给我。”
看见那双脚印,曹叮当顿时调整到工作状态,没掉链子,迅速拿来工具测量脚印的大小。
“26厘米。”他说,“42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