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传遍半个公主府,后厨的大黄狗都跟着叫起来,狗叫又惹来鸡鸣,一时整个公主府乱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刺客来了。
越浮玉捂着头醒来,眼底是挥不去的倦意。
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还昏昏沉沉,入睡前的情绪还影响着她,越浮玉用手指捂住脸,几分钟过去,等她移开时,又变成那个谁都不怕、骄傲肆意的永照公主。
她懒洋洋应道,“舅舅稍等,本宫这就来。”
她若是不回应,便宜舅舅真敢破门而入,将她踹下床。
更何况,今早一同去春闱现场,本来就是她自己要求的。若不是为了迁就她,郑沈弦早就到夫子庙了。
为何要去春闱,起因还是千秋子的事。
千秋子在信中要求,她若是去莱州,不能大张旗鼓、必须暗中过去。
其实,哪怕千秋子不说,她也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公之于众。
一是皇族出行,本来就危险,申帝这些年剿匪、收拢权力、打压世家,树敌不少。她不带几千士兵,都防不住敌人;二来,她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京中好多人都知道她中了绮梦枝,若是大张旗鼓去莱州,身后怕不是要跟着一串小尾巴。
越浮玉打定主意谁都不带,轻装出行,但问题是,她又不能一直不出现。
她在京中太招摇,很多人都注意她的行踪,若是半个月不出门,都能传出她被绮梦枝毒死的传闻。
不想被死亡,所以,商议之下,她决定做出一直在春闱的假象。反正京中沸沸扬扬传闻她要从新科状元中选夫,这个行踪也合情合理。
一边思考,一边匆匆穿好衣服,她动作已经很快,但出门时,郑沈弦的脸还是黑了,他怀中抱着刀,肩上头发上微湿,越浮玉抬头看天,伸出细白手腕,不知何时,天上飘起细雨,很轻一层落在她掌心,几乎感觉不到。
她扯住郑沈弦的袖口,把他拉到屋檐下,又递给他帕子,无奈道,“舅舅,你就不能自己避一下雨。”
“男人挡什么雨!”郑沈弦一边斩钉截铁开口,一边接过她的帕子,先仔仔细细擦干怀中的刀,又擦干官服,动作一丝不苟,直到衣摆笔直垂落才停下动作,然后又抱起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越浮玉回房间披上斗篷,余光瞥见郑将军的动作,满脸无语。
郑家人普遍不会说话,一开口能气死人,脑回路也十分清奇,但众多郑家人中,郑沈弦绝对是最奇葩那个。
郑大将军坚定表示男人只骑马、不坐马车,于是每天都蹭她的马车;坚决表示男人不懂女孩家的东西,但每天都问她在脸上抹了什么,直到她送了他一套胭脂水粉,才停止提问;坚决表示男人不拘小节,吃穿用度都不在意,但都快把公主府搬空了。
越长溪时常怀疑便宜舅舅是欲拒还迎本迎,比如现在,他站在屋檐下,看似毫不在乎,实则都快贴到墙根,一滴雨都沾不到,还扭头问道,“有没有伞?看你淋湿了还怎么去莱州。”
谢谢,但本宫真淋不到。
她已经穿上了最厚的斗篷,帽檐宽大,连冬日的大雪都能挡住,别说一点看不见的雨。
心中腹诽不止,但越浮玉还是找起了伞,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她微微蹙眉。
昨晚佛子要来,她把丫鬟都打发走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伞,刚要说没有,郑沈弦已经自顾自在门边拿起伞,转身告诉她,“找到了。”
偌大的青色油纸伞在雨幕中撑开,仿佛撑起一片舒朗的天。油纸伞是很普通的样式,黑色伞骨素色伞面,街上几文钱一把。
郑沈弦单手撑起伞,在廊檐下转了一圈,伞很大,半面就把他挡得严严实实,还有富余,他伸出大拇指评价道,“好用!”
越浮玉两手抬高捏着帽檐,维持着戴帽子的动作,抬头看向那把伞,眼神微愣。
哪怕她并不铺张浪费,但身为公主,从小注定是锦衣玉食长大。就拿油纸伞来说,伞柄至少是紫罗汉竹,伞面都由山水圣手亲自绘制,能送到她眼前的,绝不会是这么廉价普通的东西,除非……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蕴空离开时,他分明已经推门走了,可不到片刻,又回来低低问她,“您早上要出门么?”
越浮玉那时已经很困,半梦半醒中应了一声,很快陷入梦境。现在回忆起来,她之后似乎又听到几声门响,但她知道会进出的只有蕴空,太过放心,所以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