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得自然,那一声妈亦喊的自然,然而周遭却顿时鸦雀无声。
楼下陡然传来哪户人家关门落锁的声音,我愣过回神刚想开口,那边玲姐先说了话。
“要卖也得有人要不是,哪晓得我费心费力养你这么多年,到现在也没来个买瓜的人,唉,这瓜要砸手里咯。”
梗在心头的一口气突而散开,血流回四肢,我一下卸力。
“哪有妈这么说女儿的。”我嘴上抗议,唇角却不自觉上翘,“而且我还是有人要的。”
“谁?”玲姐立马跟上,“看吧我就说,你有感情事,你还说没有,你喜欢谁了,跟我讲讲?”
“我哪里说没有了,我刚刚是说你说太多,我插不上话。”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你说,是哪个,我认识不认识?”
周遭再次恢复安静,我犹豫再三,仰头后脑勺便抵在门把手上,“你认识。”
“我认识?谁啊,我怎么记得你从小到大没什么要好的男孩儿,让我想想。”
我打断她的思考,“不是男孩儿。”
话说出口得如此顺利,我望着头顶闪烁的灯,继续说道:“是个像星星一样的姑娘,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了一年了,我曾经因为胆怯懦弱离开了她,我想时间长了我慢慢就不喜欢了,但我错了。”
我说,我还是好喜欢她,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是笑着的,但抿唇尝到了咸涩。
喉咙黏黏腻腻的,似乎想要阻绝我接下来的话,我努力咽了两口水。
“妈,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住,她开心我跟着笑,她难过我就想哭,我喜欢她,心疼她,敬佩她,她站在那里,我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眼里只有她。”
我抬手抹了两把泪,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对着听筒说:“妈,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叹息透过听筒落到耳中,我的心跟着提起。
过了大约几秒,还是几分钟,甚至几个小时我觉得都有可能,好久好久,那边才再次传来一声叹。
“暖暖,是小宋吗?”
我哽咽着说,是,是她,我喜欢宋月。
“明天回来吃饭吧,我今天买了个大蹄膀,给你们炖肉吃。”
玲姐的声音很轻,像她问五岁的我要不要跟她一块住那会一样,亦像她抱着我跟我讲小春花时一样,无限柔和,无限包容。
我突而就笑了,说,好,我跟宋月一块去。
玲姐也笑了,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类似于那大蹄膀打了八折,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还买了只老鸭子可以炖汤喝的话。
最后,玲姐说,暖暖,你没有错,我也不会不要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洗澡去吧。”我说,接着忍着鼻酸挂了电话。
世界重归安静,头顶的灯依旧闪烁,月光亮了暗,暗了亮,露在外面的脚脖子冻得有些凉,举着手机太久的手一阵发麻。
我瘫坐在台阶上,胸口汹涌的血气逐渐凉下去,待到游遍全身,再重新暖起来。
该回去了。我站起身,拍拍屁股灰。
去给宋月做饭,等她醒了就能吃热乎的了。我走向楼梯。
要怎么跟宋月说呢,会不会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我迈了两步台阶。
那就追她,反正近水楼台。
我定了心,走下半层楼,在拐角处转身。
抬头的瞬间,我看见台阶下站着一个人。
声控灯没有起作用,她便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黑暗中徒留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是宋月。
我呆立原地,她却踩着台阶缓缓走来,站在矮我一阶的地方,望向我。
“暖暖,我听见了。”
第53章 娇矜(23)
其实很多时候我是喜欢宋月直言快语的,比如当我犹豫网购回来的衣服哪件好看时,玲姐会说咱们暖暖穿什么都好看,宋月却是仔细分析,认真告知,然后帮我将两件都退回。
又比如我刚学做菜那会,作为试菜官的玲姐和她反应亦不相同,前者能吃就行,后者直截了当点出问题所在。
还比如工作上我得过且过,遇难一朝逃避,日日甩锅的态度,我向宋月说我太笨了学不好,她注视着我说,不笨却懒。
宋月从来就是个懂得如何正视自己,接纳自己的姑娘,她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教会我该如何更好。
我便从起初听到类似话的恼羞到如今,甚能全盘接受并改变的模样。
但现在,此时此刻,站在一级台阶之上与她对视的我,那种熟悉的恼羞感又回来了。
她听见了。
竟也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当着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