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中的花递过去,“是呀,上周宋月问我有没有空,一块儿过来。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刘姨了,最近还好吗?”
刘姨接过花插进旁边的小花筒,再直起身时扶住了腰,“挺好的,挺好的,小星走后我把店关了在小区楼下盘了个小卖部,这会儿倒比先前清闲许多。”
“怎么关了?”我问道。
“一个人忙不过来呀,况且也没那么大开销了,我一个老太婆,过得下去就行。”
刘姨说这话时看着碑上的照片,眉眼放松,连带着眼角细纹亦松展着,她看了一会儿,蹲下去掏香烛。
“这陵园不让烧纸钱,咱点个香烛陪小星说会儿话,待会我去门口集中点给她烧。”
打火机响了两声,刘姨一边念叨着“平平安安”,边将香烛点燃插好。
最后摆上平台的是个老式奶油小蛋糕,用塑料花篮装着,顶上挤了朵鲜艳的小粉花。
“这是小星小时候过生日吵着闹着都要吃的小蛋糕,那会儿我实在拗不过她,又嫌外头的做的不干净,就自个儿学着做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这手艺还在。”
“是,小星肯定喜欢。”宋月应着话也跟着刘姨席地而坐,还不忘扯了块儿塑料袋,拉我一起坐下,“刘姨这花做得真好看,能否哪天教教我?”
“哎,说什么我教你,你发朋友圈那蛋糕我看了,比我做的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就你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宋月笑了笑,刘姨接着说:“要是小星能有你一半听话懂事就好了,唉,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叹气将气氛拉向忧愁,我像个木头人般坐在宋月旁边,看刘姨伤情,想说点安慰的话,偏偏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说。
宋月亦没有吭声,大概在这样的环境中,再开不起丁点玩笑,或是转移话题。
面对我和宋月的沉默,刘姨倒是不甚在意,自己絮絮道说起话来,讲的无非也就是些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临到末了,添上一句叫小星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不要再任性胡闹,爱惜身体保护好自己,若是能投胎了便去,不必等她。
对比其他因中年丧子而了无生意的父母,刘姨当真是豁达看得开极了。
刘姨说了许久话,口干便将台面上的果汁拆来喝,甚想将那小蛋糕也舀来吃,却眼睛一转看到我和宋月时,停了动作。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灰,“我去烧纸钱了,你俩陪小星说说话。”
我立马跟着要站起来,被她一把按下,“我去就行,烧个纸钱不用那么多人。”
话是这么说。我迟疑看了一眼宋月,得她眼神安心,这才坐回原地。
“待会儿你俩走的时候把那蛋糕带走吃了吧,放这儿也是被工人丢掉。”刘姨冲我笑笑,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就当是小星谢你俩过来陪她过生日了。”
“好。”宋月应声,“刘姨慢些。”
刘姨“哎”了一声,便揣好垃圾塑料走了。
陡然起了一阵风,我往宋月身上缩了缩,看向那个小蛋糕。
“我们待会儿真要拿走吃掉?”
“对。”
“这是供品。”我睁了睁眼,“你们古人不是最重礼法吗,刘姨吃我可以理解,咱俩吃不太尊敬吧。”
宋月伸手拉紧我的围巾,“我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女性,唯物主义者。”
?
“你抽什么风?”
“我的意思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宋月瞥了我一眼,“刘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好。”
好好好,这样正常多了。我砸吧砸吧嘴,低低应上一声,靠她更近些。
蛋糕没等到我们离开,因为又坐了会我肚子响了,宋月说干脆现在吃了得了,我说当人小星面吃她蛋糕不太好吧。
宋月没搭理我,而是直接将蛋糕拿来拆了小勺子舀上一口喂到我嘴边。
“吃吧,她不会怪你的。”
……她就算怪我总也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质问我,你干嘛吃我蛋糕吧。
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吃了一口,老式奶油黏糊糊的堵在嗓子眼儿,我又啃了口蛋糕才顺下去。
转眼就看见宋月就着我用过的勺子也舀了勺蛋糕。
上边还有我的口红印和没吸溜干净的奶油。
“怎么了?”她转头问我。
我连忙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刘姨这么快就走出来了,看起来也有在好好生活呢。”
半晌,“不然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况且,没准小星没有死,而是像我这般去了其他地方。”
“你说得容易,哪那么多穿越的,那都是小说里写的,不真不真。”我叹口气,“要真是穿越,那这世界还不乱套了。”